畫屏的詢問夾雜于水波之中:“殿下是在擔心背后的傷痕?”
李含章盯著自己的足尖,嗯了一聲。
梁錚不在,周遭的宮婢又知道規矩,她才肯與畫屏公開談論此事。
畫屏不應,注視李含章良久,輕輕嘆了口氣。
侍奉李含章這些年,她只見其傲立金籠,從不曾見其如此謹小慎微——覓得良配自是好事,但若真是良配,就不應磨去李含章的傲骨。
畫屏也知道,自家小殿下慣是別扭的性子。
就沖她此刻的模樣,準是未曾同駙馬提起過此事。
“殿下,恕奴婢直言,”她開口道,“奴婢在宮中內訓時,見過六宮不少娘娘。您現在的模樣,與諸位娘娘像得極了。”
“倘若駙馬當真介意,也斷不敢有任何怨言。您是我大燕的長公主,金尊玉貴,出降于他已是極大的榮耀。不論您如何待他,他自然都得受著。”
李含章抿緊唇,默不作聲。
好半晌,才搖了搖小腦袋,不知是何意。
畫屏見狀,又順著她的話道:“您若執意要合衣入泉,也自有去處。如意湖邊的如意池是露天溫泉,有特制的衣物,二位貴主可以試試。”
聽有合衣溫泉,李含章精神一凜、如釋重負。
她穿好鞋襪,向人仰頭道:“那本宮今夜就先泡這個。”
畫屏無奈頷首,不免又絮叨起來:“您可想好了?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
李含章縮回下頜,眸光閃爍。
她眨眨眼,心虛道:“本、本宮還有藥。”
畫屏:……
得了,還是別白費嘴皮子了。
反正二人已是夫妻,遲早會發現的。
“奴婢知曉了。您且隨奴婢移步清輝殿,將用藥一事仔細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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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跟著婢女,熟悉山莊內的地形。
臉色陰沉,黑云密布。
他一直在生方才的悶氣。
梁錚隱約記得,與李含章成婚之初,似是聽她喊過畫屏的名字——結合方才的情形來看,畫屏應是從前侍奉李含章的婢女。
可不管畫屏到底是誰,他都酸得牙掉。
小孔雀真是個沒良心的小家伙。
看見舊識,就把他撇在一邊、不聞不問。
竟然還把他打發走!
他多委屈啊——她都好久沒親他了。
親都不親一下就使喚他干活,老牛犁地也不是這個拉法。
等他找到機會,一定好好管小孔雀討回這筆賬。
梁錚越想越郁悶,煩躁地嘖了一聲。
因有斷眉,他不笑時,總顯得尤其兇惡。此時此刻,更是將身前的婢女嚇得大氣不敢出,只求盡快逛完山莊、早早結束這樁差事。
不過,梁錚氣歸氣,心里還是記掛著李含章的交代。
他管婢女討了一張地圖,對照著記下了沿途的特色。待到返回清輝殿、向李含章說起山莊信息時,自然描繪得精準無誤、惟妙惟肖。
先前的躁郁,在見到李含章后,頃刻就消散無影。
畢竟,他可沒辦法對小妻子生氣。
二人相對坐于案前,一個說,一個聽。
李含章雙手托腮,滿心期盼。
整張小臉像一盞桃花,透著盈潤的緋粉。
聽梁錚說完,她心中有了盤算,便清清嗓,規劃道:
“既然來了,不可虛度光陰。本宮為駙馬考量好了,這幾日,要下棋、看碑、賞瀑布、摘野果,再去聽聽戲、瞧瞧鼓上舞。駙馬意下如何?”
小孔雀一壁說,還一壁掰著細軟的手指,神情也格外認真。
梁錚聽罷,唇角微勾,笑意愈濃。
明明都是自己想玩的。
還嘴硬,非要說是在為他考量。
他圈住她兩只不安分的小手。
“好得很。”邊把玩著,邊哄她道,“就依你。”
粗糙的拇指又一停頓。
“只不過……”
他轉了話鋒,抬眉看她:“卿卿不想泡溫泉嗎?”
“什么?”
李含章怔了剎那。
“噢,溫泉!”
她反應過來,飛快地抽回手,將指尖蜷往掌心。
小孔雀眨巴著雙眸:“自然是要泡溫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