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吞下了池間的熱氣,悉數種往他指尖。
“啵。”
分離時,微響吮動。
小饞雀浸于池中,模樣乖巧。
像業已盛開、待君采折的一樹花枝。
她紅著臉,掀動睫羽,仰面瞧向梁錚,泉般的雙眸散出醺酣的柔霧。
“冰糕。”
字句碎如珠玉,清脆地攪亂了泉池。
“可以再給卿卿一些嗎?”
梁錚凝望著她,不露聲色地收回手,執起她飲過的玉盞,舉杯嘗下一口。
躥入喉間的味道極淡。
可他能分辨出來:是酒氣與桃香。
這小孔雀……又喝醉了。
-
李含章被婢女簇擁著、送往浴斛。
梁錚跟隨其后,也離開如意池,轉向沉香殿內的沐浴小間,用涼水沖身。
直至身軀熱意降下,他才擱下手里的木瓢,拭發更衣。
胸中的愧悔卻絲毫不減。
梁錚眉關緊鎖,面色冷沉,如覆霜雪。
他怎會如此疏忽?
竟沒向婢女交代李含章易醉。
幸好方才二人同處一池,他尚且能發現她的異常、及時搭手。可若他不在她身邊、由她一人在池中酒醉,又會面臨多少危險。
梁錚心有余悸,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咚咚咚。”
門扉被敲響三聲。
“駙馬,殿下已經回到宜春殿了。”
“知道了。”
梁錚披上大氅,離開小間,隨屋外的婢女一路走向宜春殿。
-
宜春殿內長廊寂寥。
婢女走在前,梁錚跟隨在后。
他白日來時,只在宜春殿外匆匆而過,大致知道內有三十六個小間,此番行走殿內,才知那些小間竟以三十六計為題名。
二人來到第三十計,婢女便抽身退下。
梁錚沒有立刻進去。
他屏息凝神,先隔著門扉,側耳傾聽。
內里全無動靜。
連絲毫的風聲也聽不見。
梁錚放輕動作,終于推門、走進小間。
木榻漸漸映入視野。
榻周有珍珠串羽,如簾垂下。
一只小腳探出簾外。
是李含章。
她伏在榻上,寢裙素白單薄,亂發卷曲,松散地堆積在肩頭。
婀娜的身段未受軟被遮掩。
呼吸輕輕淺淺,似是已經睡著了。
梁錚細看,發現那嬌小的身子微微蜷起,正可憐地擠在床榻邊緣,為左側留出不少空間。
他一時哭笑不得。
知道她睡相差。
倒也不必睡得如此委屈。
他走到李含章身側,本欲將她往空置處推去一些,可手掌才碰肩頭,又收了回來。
罷了,也不必搬動她。
睡得熟了,她自己會撲騰的。
梁錚環顧四周、尋找寢被,卻一無所獲。
他反身走到木榻左側,就著寬敞的空檔,躺入榻間。
“咯吱。”
木板震顫,榻下作響。
梁錚立時警惕。
他動身不及,便聽咔嚓一聲。
冷硬的觸感頃刻抵達腕間——他的手腕被牢牢扣在榻邊。
梁錚抽臂,本欲掙脫,卻動彈不得。
剎那之間,白影輕掠身前。
重量忽然壓來,卻像輕若無物的羽毛。
一縷發絲淌過面龐。
柔曼、烏黑、裊淡如煙。
細軟的手指輕盈地敲著他的心口,發出悶悶的叩響。
李含章垂眸看他。
她雙頰薄紅,笑眼盈盈如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