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給您送來了。”
此話出口,屋內二人神色劇變。
梁錚是驚訝。
她要服藥——他怎么不知道?
李含章是驚惱。
哪來的蠢貨,如此肆無忌憚。
得趕緊打發走,不能當著梁錚的面服藥。
還沒等她開口,梁錚就率先回道:“端進來。”
李含章心頭一緊。
她飛快地瞟了瞟梁錚。
梁錚注視門扉,沒有看她。
手臂之間力道未松,全然不放她走。
婢女捧著藥碗、推門而入。
見梁錚與李含章坐姿親昵,她目不斜視,向兩位貴主穩妥行禮,便放下藥碗,徐徐退出小間。
只余滿室清苦的藥味。
還有無聲僵持著的二人。
梁錚并沒有發問。
片刻后,他松開了她:“趁熱喝吧。”
李含章暗自松了口氣。
她連忙離開梁錚身前,端起案上的藥碗,橫下心,一飲而盡。
藥液入口,苦得她舌根發麻。
她平時最怕苦,要就著蜜餞才肯飲藥。
可今日,她根本別無選擇。
梁錚不作聲,只靜靜聽著李含章慌忙又倉促的吞咽。
李含章服了藥,將藥碗放回案上,抑著調息的沖動,將呼吸聲憋得又輕又小。
她轉頭,小心翼翼地覷向梁錚。
梁錚勾唇,站起身來,沖她抬了抬下頜:“陪你梳洗。”
-
用藥之事很快就被李含章忘了。
因為梁錚毫無異常。
他陪她梳洗、綰發、用早膳,甚至與她一同到如意湖邊的亭里下棋——關于用藥的事,他只字未提,好像方才的所有只是她的錯覺。
李含章起先還很氣惱。
雖然她確實不想被梁錚發現。
但、但這家伙總不能一句也不問吧!
明知她在用藥。
根本不關心她的身子!
可后來,這樣的念頭也被李含章丟掉了。
因為梁錚要帶她去看鼓上舞。
她可是饞了好久呢!
李含章早就聽說,凡是能被選入飛泉山莊的舞姬,都是容貌絕佳的美人。
盡管她自己不會跳舞,但能看美人跳舞自然是好事。
于是,小孔雀跟在領路狼身后。
興高采烈地來到白蓮臺,欣賞了一支鼓上舞。
事實證明,世間真有可在小鼓之間跳躍起舞的美人。
起舞的女子名喚紅袖,原是燕宮的司樂,被先帝調來山莊,專習鼓上舞。
紅袖嫩臉丹唇、容姿昳麗、雪膚潔白,著了朱紅的大袖紗羅衫,起舞時披帛紛紛。
看得李含章好生羨慕。
慕人身姿輕盈,更慕人背脊無瑕。
她不敢如紅袖這般,選著肩背不遮、寬美大氣的服飾。
尤其是梁錚在側。
她就更沒了放肆的膽量。
觀舞時,獨李含章一人頻頻驚呼。
梁錚則沉默不語。
他單手支頤,倚在座上。
李含章全意欣賞美人的舞姿,最初并未留意梁錚的狀態。
可在鼓上舞謝幕后,她準備回殿小睡,連喚梁錚三聲,都沒得到他的回應。
李含章顰眉,望向身旁的梁錚。
只見俊偉的男人目不轉睛、若有所思,長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頜。
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順著梁錚的視線看去——那是紅袖娘子離開的方向。
莫名的惱意竄上心頭。
小孔雀抬臂,慍慍地推了推身邊人。
梁錚神智回歸,眉峰一挑。
“怎么?”他問。
李含章壓下不快,平靜道:“本宮要回清輝殿休憩了。”
她沒將梁錚一并說進去。
本來就不必說進去。
她要休憩,他還不陪著嗎?
梁錚嗯了一聲,似是在應她的話。
李含章起身,才要向梁錚伸手、容他攙扶。
卻聽梁錚又道:
“卿卿,你先回殿休息。”
“我有些事。稍后再來尋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