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太疼了。
李含章撐著身子,纖細的雙臂顫抖不止。
只是一次跌倒而已。
只是不小心在池邊滑倒罷了。
尖銳的痛意卻游上血脈,震得她脊骨麻木、心口燙燒。
這痛感之中,是否夾雜著別的情愫?
李含章無暇思考。
她木木地流淚,好像忘掉呼吸,也不知哽咽。
不過剎那,便被擁入懷中。
貼來的胸膛很硬、很寬闊,像塊無法撼動的、溫熱的壘石。
近在咫尺的心跳聲如此劇烈,比驚雷更緊切。
李含章被人牢牢地摟住,綿軟的腰肢似要折在那截臂中。
她茫然地抬起頭。
透過搖晃的淚,她看見了梁錚。
看見他鷹般的眼、高挺的鼻、緊抿的唇、流暢的頜線。
以及,微凸的喉結,與他滿面的疼惜。
一點委屈毫無征兆地開了閘。
淤堵在喉頭的嗚咽,終于在此刻疏通,流瀉出細細的抽噎和抱怨:
“都怪、怪你。壞家伙……都是、都是你!”
“你為何還要來、來管我?”
“我哪里稀罕你管我,你當是施舍我嗎?”
她胡亂揮臂,宣泄著積攢已久的情緒,對著梁錚又推又搡。
“你喜歡紅袖,大可、大可找她去!”
“你愛看她,就看她!愛借她的傘,就借她的傘!”
沾著水珠的手指好像雨絲,落往梁錚的胸膛,向他周身亂打。
“梁錚,你、你記好了!”
“不是你不要我,是我不要你!”
話音剛落,灼熱的氣息即刻覆來。
梁錚傾身而去,以無法抗拒的力道,堵住了李含章的唇。
一并壓下她所有的揣測與哭泣。
他緊緊擁她,大掌扣住后首、長指穿過發絲,像擁一襲虛無縹緲的風、一段流光四溢的月——若不使出如此力道,懷里的她就會溜走。
溜去極遠的地方。
去他觸不可及的所在。
他只能給她竭盡全力的吻,鼻尖相蹭,唇齒交磨。
李含章慢慢被剝奪了掙扎的氣力。
她緊閉著眸,睜開一剎那,便發現梁錚也有密而長的睫,正在她眼前微微顫抖。
他是在害怕的。
恐懼的意味甚至比她更濃郁。
李含章的意識漸漸彌散。
好像是受身體本能的驅使,她抬起臂,挽住了梁錚的脖頸。
從相貼的唇起,她開始回應他的愛。
她也發狠地吻他,像干涸的魚在渴水,汲取他所有的生機,嘗他笨拙的剖白。
直到舌尖嘗到血味。
淡淡的腥在口中四散逃竄。
梁錚松離了她的唇。
李含章枕在他懷里,雙唇微開,朦朧地看他。
他的眼眸是濕潤的,里頭有淡光,凝聚著她的身影,還有兩潭深水。
梁錚好像哭了。
雙目如洗,無措又狼狽。
這是李含章第一次見他露出如此模樣。
他跪在她身前,不再有平素的穩重,只將頭埋向她柔軟的鬢發。
“卿卿。”嗓音是干澀的。
聲量也并不高:“我只在乎你。”
“帶你去看鼓上舞,是知你喜歡、想逗你開心。”
“你說的借傘,確實是她偶然路過、好心幫我。可我并沒有收。”
“我與你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似是為向她強調,他的話語反復而忙亂。
“我此生誰也不要,只要你一個。”
到末了,吐露的字句里已夾著低啞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