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你信我,好不好?”
李含章靜默著。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梁錚的顫抖。
他的臂彎是堅韌的,依然容她依靠、能為她遮風避雨,卻又好像變成了一片被雨水打濕的竹葉,可輕易被她拿捏、揉皺、甚至丟棄。
此刻的梁錚確實如此。
早在清輝殿時,他就惴惴不安。往后半日,他一直在反復推敲自己與李含章相處時的點滴,試圖從中找到不足,供他檢討認錯。
他甚至連溫泉也不敢泡。
只規矩地穿著衣,在她池外守候。
這也是他能在她摔倒之后、立刻趕來池邊的原因。
聽完了李含章那番含淚的控訴,梁錚才終于明白了所有異常的來龍去脈。
復雜的心緒立時漫上。
除了內疚,還有將被拋下的恐懼、枉受質疑的辛酸。
他到底應該怎么做呢。
他要怎么做才能讓她相信他?
讓她無所顧忌地相信,他會一直愛著她,她也是始終值得被愛。
他千方百計地想護住她的驕傲。
唯獨沒有想過,她的驕傲會被她自己折斷。
李含章沉默良久。
她看不見梁錚的眼,便抬起手,撫過他的發。
順著他的鬢,緩緩地摸索他的耳。
盡管沒有開口,輕柔的動作里仍藏著示弱與歉疚。
在指尖擦過耳側的那一刻,摟住李含章的力道越發收緊——只需她稍作反饋,梁錚就能重獲勇氣,永無止境地愛她。
李含章軟著身,與梁錚相擁。
她平靜下來,懨懨把玩著他的一縷發。
“那,你說有事要做……”她放輕聲音,“是做什么去了?”
梁錚背脊微顫,沒有立刻回應。
很快,他扶住李含章,解下外袍、為她披上。
又換了個姿勢,將她打橫抱起。
“回去同你說。”他低聲道,“在這里容易受涼。”
-
李含章被梁錚抱著,走過九曲回廊。
廊內有風,被梁錚山般的身軀擋去,并未吹到她分毫。
二人暫且回到了沉香殿。
殿內已燒有燭火,柔柔的燈影四處搖曳。
在羅漢床間的身影處熏出黃光。
李含章伏在軟褥上,半身微挺,小臂交疊、墊著綿枕。
玄色的外袍已被搭在椅背。
只有丁香色的褙子,罩住她纖小的背影。
露出半截小腿與一對足——相當溫順,甚至不曾動彈一下。
沉香殿內的羅漢床,本是為了泉后小睡用,修得不算寬敞。李含章趴在上頭,感覺束手束腳,兩條腿都抻展不開,只能老實地放著。
可梁錚的手就壓在她后腰間。
擺明了就是不讓她動。
“方才摔著哪兒了?”他問。
倒沒先向她交代他下午時的動向。
李含章不作聲,放平小臂,將微燙的側臉貼過去。
笨家伙。
她摔成那樣,還能是哪兒。
只是,她清楚梁錚發問的意圖,便道:“腿疼。”
梁錚嗯了一聲。
果不其然,腰間的手挪到了小腿。
他控制著力道,徐徐揉動,試圖為她紓開疼痛。
李含章也不抗拒,安生地趴著。
她雙腿細長,觸時卻溫柔綿軟,像塊豆腐,仿佛一碰就要留痕。
按了片刻,梁錚才開口:“卿卿。”
“嗯?”李含章應。
“我先前……是去打聽你服藥之事了。”
“你有心瞞我,我不好直接問你。”
掌下的小腿微微一僵。
李含章沒有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