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錚默然,心中預感不祥。
不會是他帶來的那本吧?
他走到案前,拿起書籍,匆忙掃過一眼:是天山洗劍錄。
梁錚頓時松了口氣。
幸好,應該是他想多了。
小孔雀大抵還沒發現《鴛鴦三十六式》的存在。
那可是他專程帶到飛泉山莊來看的。
他本打算好好學習里頭的內容,力圖不虛此行。何曾想,這幾日的行程被李含章排得滿滿,倒叫他無暇真將那書翻出來查看。
但梁錚此刻雖然閑暇,興致卻屬實不高。
便捉來案上的武俠話本,坐往榻邊,隨手翻閱、揀著里頭的畫來看。
期間,畫屏來過一趟。
她本是來為二位貴主奉茶,見長公主未醒,便只為駙馬斟了一盞。
直至茶盞涼透,李含章都沒睜眼。
小孔雀呼吸均勻,眸閉睫垂,似是被折騰得累極了。
梁錚不聲不響,也沒喚她。
他看得眼澀,掠過瓷盞,將涼茶一飲而盡,又繼續翻書。
越往下翻,眼睛越花。
一股難言的眩暈感涌入頭腦。
梁錚覺出不對,單手撐住榻沿,扣書起身。
才起步,足下卻發軟。
險些一個踉蹌、跪倒在地。
神智越發昏沉。
在徹底失去意識前,梁錚隱約看到,榻上那只瑩白的小腳微微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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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錚再睜眼時,殿內昏光微明。
一雙腿映入視野——是他自己的腿。
他似乎正坐在木椅之上。
頭很暈,腦袋也在發漲,綿軟的酸勁攢在脖頸,蟄得人目光搖晃。
梁錚神智漸回,下意識想起身。
雙臂卻被反剪在椅后,腕間還縛著麻繩。
他嘗試性地動了動腕,被繩磨得微疼。
捆得還挺緊。
想松開得要點時間。
梁錚目光逡巡,打量四周,發現自己位處一間小殿之內,左側有軟榻,右側是書案,身前則立著一只瘦長的、被紅絹布遮擋的玩意兒。
“醒了?”嬌聲熟悉。
梁錚勾唇,嗯了一聲,連頭也未回。
腳步聲自身后傳來。
極輕,似是赤足踏在軟氈之上。
李含章緊裹大氅,快步來到梁錚面前。
她披發,下頜高抬,臉龐浸于火色,滿是不可一世的矜傲。
小巧的耳尖冒出發叢。
微微透著紅,繃著難察的嬌怯。
顯然是初次有如此行徑。
梁錚不作聲,只抬眸看她,長目彎得促狹,似與平常的沉穩和玩味沒有兩樣。
見他這副樣子,李含章越發慍惱。
她朝他走近幾步,仍保持著距離,輕輕踢了他一下。
“就知道笑。”她恨恨道。
都被她綁起來了,還在這兒笑。
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似的。
梁錚咧嘴,笑得變本加厲:“見著你高興。”
倒是對自己當前的處境只字不提。
“呸!”李含章斥他。
像是梁錚這話里帶了風、吹著她,她緊了緊柔臂,將大氅攏得更嚴實些——本就什么也瞧不見,這下更是連半點縫隙也沒有了。
她又罵,咬字都像燙嘴:“不要臉。”
“好卿卿,是你捆了我。”梁錚挑眉道,“哪里是我不要臉。”
李含章身子一僵:“你!”
梁錚笑得愈發慵懶:“我什么?”
“我好?我討你喜歡?還是……”
他在軍營里野得慣了,沒了邊兒的壞話接連往外冒。
李含章站在原處,氣得小臉通紅,實在惱得不行,想張嘴罵他,卻一句都沒蹦出來。
真要說,她哪里是梁錚的對手?
哪怕將肚里的詞兒都掏空了,也是講不過他的。
但、但不行!
她得打起精神才對。
自打發現了小包裹里的奧秘,她就下定決心,要讓梁錚這花花腸子吃點教訓,不能老是變著法兒來欺負她。是以伙同畫屏,趁人放松警惕,用一包蒙汗藥迷倒。
為了把梁錚結實地束在椅上,畫屏可使了好大的勁兒呢。
她是來好好教育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