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人還在飛泉山莊時發生的事。
梁錚嗯了一聲:“還有呢?”
李含章動了動頸,語氣有些不自然:“還有,她自太醫署那兒聽說我病了,所以隨信附了些膏藥來,說是有奇效……”
她頓了頓,翻過臉兒來,瞪著閉眼的男人。
“駙馬,”她的聲音悶悶的,“你何時同柔嘉見過面?”
梁錚寬肩一凝,睜開眼,對上兩道嬌慍的視線。
心虛地摸了摸鼻尖:“還說了這個?”
李含章不應,只盯著他,雪腮微鼓。
梁錚暗嘖,心下頓覺不妙:看小孔雀這樣子,興許是為他的隱瞞而生氣了。
“就在你取字那日。”他輕咳兩下,“遇見太華之前。”
李含章聞言,漸漸顰起黛眉。
她重新埋下小腦袋,不叫梁錚看見她的神情,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那……你是自那時起,就知道那些事了?”
這話自然是在說太華、柔嘉與她在兒時的過節。
梁錚別開眼,老實地嗯了一聲。
他想起什么來,又局促地添道:“但我那時不知你背后有傷。”
李含章沒再開口。
眼看氛圍越發凝固,梁錚捉不透李含章的情緒,又不想令她不快,索性向她后腰伸出手臂,拿捏著力道,為她討好似地揉捏起來。
掌下的嬌軀顫了顫。
但并沒有抗拒。
“卿卿,你不要怨我。”梁錚邊按,邊誠懇道,“我只是想聽你同我說。”
“那些事是你的往事。”他撓了撓眼角,笨拙地搜挖肚里的措辭,“從你嘴里聽,比從旁人嘴里聽,更重要。你若肯與我剖白,那說明……”
“說明……”李含章冷不丁地接了話。
“我與你沒有隔閡,只有信任,是嗎?”
梁錚一怔,側目而去。
只見那別開臉的小人兒已轉回眸來、凝望著他。
她的眸里含著露水,像凝著清晨的薄光,觸碰即碎——可她的眼神卻是認真而執拗的,深深地鎖向他,只消睫羽一眨,滾滾的情愫便滑落下來。
李含章忽然明白過來了。
梁錚從前待她時的小心翼翼,其實有跡可循。
他也曾面對過她的過往,也曾站在過黝黑而無底的深洞邊緣。隨后,他義無反顧地跳進去,一點一滴地破開囚她的牢籠,牽住她的手,將她拉向外界。
他早就知道了她的心障。
他沉默地守護著,慢慢成為她的盔甲。
李含章鼻腔發酸,倉促地低下頭去。
一只寬厚的大掌很快追來,玩鬧似地,對著她的發髻一通亂揉。
直把感動的小孔雀揉得釵斜鬢散、烏絲蓬松。
頓時激起了她嬌惱的小脾氣。
李含章抬起頭,慍慍地瞪向梁錚,卻見梁錚雙目含笑、眼鋒親昵而溫柔。
火氣轉瞬又跑沒了影子。
小孔雀繃不住神情,破涕為笑。
他太了解她——瞅準她要發脾氣了,便欺負一下、哄一下。
“壞家伙,就知道笑。”
她雙眸仍含著淚,梨渦卻隱隱浮現。
李含章拍了拍榻頭,示意梁錚過來、讓她靠著。
梁錚會意,容自家小妻子枕上膝間,垂手為她仔細梳理耳側的發縷。
二人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天:
“柔嘉在信里……還同我道歉了呢。”
“怎么,她良心發現了?”
“她只說,她打小就羨慕我,屢次被我幫,越想越愧疚。”
“哦。真不容易,太陽打西邊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