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王妃微一蹙眉,囁嚅道:“妾身、妾身不敢奢望他的原諒,只是,若妾身有生之年,還能聽見他、聽見他喚妾身一聲……”
聲音至此,漸漸平息。
懸而未脫的兩字,始終沒有出口。
李含章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深深吐息,勉強壓制著此刻的心潮。
她似乎可以理解,又似乎無法理解。
平南王夫婦因卜卦而拋棄梁錚,她的生母因性別而拋棄她——何其相似,又何其荒謬。
她到底是比梁錚幸運的:至少,她不必被拋棄兩次。
若梁錚被山匪綁走之時,平南王妃尚在府中,可會出手救他?
她不知道,也全然給不出猜測。
梁錚已經歷如此,所有的假設都失去了意義。
李含章再睜開眼,仍將目光投向平南王妃的面龐。
她緊盯著這位面露愧疚的生母,慢慢地,眸中的復雜意味連她自己也捉摸不透。
“如果……”她道,“如果梁錚愿意見你……”
“所有該說的話,你可否自己同他交代、對他有所解釋?”
平南王妃聞言,雙眼微亮:“妾身自然愿意!”
“大年之前,妾身每日申時都會前往大慈恩寺禮佛。如有機會,殿下可到那里與妾身見面。”
李含章淡淡點首,將細指按上額側。
她像是頭疼得厲害,慢慢揉捏,黛眉也緊顰起來。
“本宮知道了。”
她下了逐客令:“回吧。”
-
送走平南王妃后,李含章始終情緒低沉。
她趴在榻上,沒了讀書的興致,只托著腮、凝神望向梁錚的軟枕。
腦袋空空如也。
竟分不出神思考任何事。
她興致不高,心不在焉,直到元青端藥走入北堂、苦味躥進鼻腔,才多少回過神來。
元青雖然擔心,但也并沒有過問事情的經過。
她聰明,也了解李含章,知道能讓李含章露出愁容的定是大事——既是大事,自然要由大人來解決,可不好要她這個小丫頭片子來添亂。
服了藥后,李含章的精神更加頹唐。
大抵是因為梁錚不在,她又心里有事,連睡覺的心思也丟了,只硬生生熬在那兒。
一熬,就直直熬到了入夜。
這幾日下來,元寧氏與元青忙著照顧李含章,累得夠嗆,早早就回屋歇息。
李含章等得不耐,干脆下了榻。
踏著中庭里的燈籠燭火,在院兒里緩步溜達。
她走了好一陣兒,走得后腰都生了汗,梁錚仍未歸來。
小孔雀耷拉著腦袋,越發悶悶不樂。
梁錚跑哪兒去了?
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回府。
大笨蛋。壞家伙!
她現在這么不開心,都是在為他的事而焦頭爛額!
“咚咚咚咚——”
有人叩動了將軍府的大門。
聲音又促又急。
不像是梁錚的風格。
沒等她反應,門外之人先開了口:“長公主。”
是樓宏明的聲音!
李含章驚訝,提了步伐,前去應門。
一團黑影霎時映入眼簾。
樓宏明負手立在府外,身后跟著兩名魁梧的北府軍將士。
將士們的肩上掛著兩條修長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