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因為失力,他的手臂只抬起了些許距離,但卻砸到了對方的腿。男孩吃痛地松開手,衛嘉玉趁這機會,猛地將身上的人推了下去。
他感到喉管火辣辣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的淚水,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卻聽耳邊一聲驚呼,他轉過頭,只看見一個瘦弱的身影飛快的從二三十級的臺階上滾下去,直到砰的一聲撞在了底下的柱子上,隨即如同一具尸體一般,躺在冰冷的臺階上,一動不動,仿佛已經沒有了呼吸
衛嘉玉感到一顆心無限地往下沉去,身體里的血液都開始倒流,耳邊的一切聲音都在離他遠去。
迷迷糊糊中,耳邊傳來敲門聲“篤篤篤、篤篤篤”。
躺在床上的男子緩緩睜開眼,外頭天光照進屋里。他怔怔望著頭頂的床帳,這才意識到方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境。
“二公子,”門外敲門的人不確定他醒過來沒有,隔著門輕聲道,“夫人請您過去一趟。”
衛嘉玉坐起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背后的衣衫已叫汗水浸透了,一碰到秋日清晨的空氣,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起身下床披了件衣裳,推開門時聲音還有些低沉“有說是什么事嗎”
婢女低著頭回稟道“今早江月閣出事,跟著您到府上來的那位姑娘好像打傷了大公子。”
衛嘉玉一愣,差點疑心這又是一重夢境。
衛嘉玉到竹園時,聞玉也才剛到。來的路上他已經聽府里的婢女說了昨晚的事情,他沒想到她昨晚會住在江月閣,還碰見了萬鴻,不過看她的樣子卻不像受了驚嚇的模樣,反倒是她見了他后,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色“你昨晚沒睡好”
二人這會兒已到竹園外,身旁還有其他人,衛嘉玉不方便多說什么,于是搖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便帶著她朝院子里走去。
竹園是衛靈竹的住處,見他二人進來時,屋里的人都抬頭看了過來。
衛靈竹盯著他身后的女子,不單是因為她是聞朔的養女,也因為這是衛嘉玉第一次帶人到家里來。他像有意將他所處的世界與這兒隔開,好像這樣一來就能不叫江湖上的風雨吹到她面前,以至于叫她常常忘記眼前的青年早已不是數十年前那個文弱內向的孩子了。
聞玉個子高挑,身形薄而瘦,四肢勻稱纖長,下頷尖尖,五官卻生得十分立體。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兒,也與閨中女子臨水照花一般的嫻靜之美截然不同,呼吸吐納之間,自有一股蓬勃靈動之氣。
衛靈竹有些恍惚,血緣有時候是件十分奇妙的事情。這么多年以來,她一直覺得阿玉不像她和聞朔的兒子,但是眼前的女子一句話未說,只站在那兒,就叫她想起那個很多年前忽然跳上船,蹲在船艙上沖她笑著伸出手的少年,那原來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而當衛靈竹打量著眼前的女子時,聞玉也同樣好奇地打量著她。她一想到眼前的女子曾是聞朔的妻子,便忍不住感到有些新奇。
聞玉沒有過母親,她最初對母親的印象來源于村里的林嬸,那是個熱情又略顯嘮叨的淳樸婦人,村里的大多數女人都和林嬸差不多,她便以為全世界的娘都是這樣的。但衛靈竹顯然不是,她笑的時候溫婉動人,不笑的時候又很嚴肅,就連衛嘉玉都能被她一句話鎮住。聞玉突然想,她小時候要是有個如衛靈竹這樣的的母親,想必也會被管教得服服帖帖,不至于叫聞朔這么頭疼的。
屋里除了衛靈竹之外,萬雁與萬鵠也在。見聞玉進屋之后,坐在主座的婦人似乎有些走神,坐在一旁的女子輕咳了一聲,才叫她回過神來,想起請她過來的原因“我今早才回到府上,聽說昨晚姑娘住在府里受了驚嚇,下人們說不清楚,我才想著將姑娘
請來問一問。你是家里的貴客,有什么盡管告訴我。”
昨晚江月閣里只有她、時春和萬鴻三個人。下人們估計是瞧見了萬鴻受傷回去,嚇了一跳,不敢隱瞞這才報到了衛靈竹這里。衛靈竹既是這內院的主人,請她來問問情況也是再正常不過了。聞玉畢竟是來府上做客,也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昨晚雖是萬鴻闖進了屋子,又差點對她動手,不過這會兒聞玉還是輕描淡寫道“昨晚大公子半夜突然到江月閣,我以為進賊,與他有些沖撞,不過后來已說清楚,不過是一些誤會罷了。”
“既是發生沖撞,怎么大哥最后滿臉血地回去,你卻安然無恙”萬鵠冷哼一聲,“何況他腿腳不便,如何與你沖撞,我看就是你動手打傷了他吧”
聞玉認出他是走廊上遇見過的那位萬府小公子,因此沒有與他計較“他想動手打我結果自己摔在地上,打碎了桌上放著的花瓶,這才受傷。我要是和他動手,不至于挑在他額頭劃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