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璋很清楚這是個夢。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令他不解的是,他當初怎么會認為她與阿姜是同一人?
謝璋走到她身邊,拾起地上散落的書籍,書頁上胡亂畫了不少火柴小人兒,還有小熊、小兔子、小豬。
漢字間的空隙甚至都被她一一填上了墨漬。
夢里還在隱隱作痛的胸肺,在這薔薇花香中奇異地安靜下來,像是一頭被馴服的野獸。
姜姜她方才洗過澡,燥熱的空氣中還隱約泛著點兒皂角的清香。
謝璋下意識地伸出手,回過神來時,指尖頓在她發間上空。
沒有動。
風動塵香,水晶簾當啷作響,他沒有動。
薔薇花落入案幾間,他沒有動。
他靜靜地等了很久,等到日頭轉西,斜陽下樓,也一直沒有動。
就讓時間停滯在少年的午后,停在美好的日光下。
夢境向來不遂人愿,一眨眼的功夫,眼前這一幕又變了。
當天邊映出一抹如血殘陽時,謝璋幾乎就能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從少女身上流出來的鮮血,順著山道漫了下來。
他懷抱著她柔軟的,漸漸失去溫度的身軀,全身上下都僵住了,渾身上下,寒氣入骨,冷徹心扉。
—
謝璋醒來的時候,斜陽已墜下了柳梢。
門口傳來點兒細碎的腳步聲,衛姜拎著裙子,輕輕問:“九哥醒了嗎?”
少女推門入內,一瞧見謝璋,一張小臉憂心忡忡的,忙把手上的漆盤擱了下來。
“九哥,你又做噩夢了嗎?”
剛醒過來,謝璋一雙眼又冷又利。頓了半刻,垂眸問,“你來作什么?”
嗓音不冷也不熱。
衛姜看在眼里,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感受。她不太清楚九哥哥和姜姜之間發生了什么,但直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比如說九哥心口的那道劍疤。
她回來后,明顯感覺到九哥哥對她還像以前那樣好,甚至比以前更好,卻沒有從前那般親近了。
他會避開她的視線,他好像,刻意地不去看她。
“我昨天遇到姜姜了。”衛姜彎了彎眉眼,輕聲道,“哥,你之前也很姜姜相處過吧?你覺得她是個什么樣的姑娘?”
她這點兒小心思,果然一點兒都瞞不過謝璋。
謝璋去端那碗藥,平靜道:“有話直說,收起你的旁敲側擊。”
被發現了。
衛姜也不氣餒,眨巴了眼,繼續道:“她和我想象中的一點兒都不一樣。”
她等謝璋的反應。
謝璋只是搭著眼簾兒喝藥,既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也沒不讓她說。
衛姜心里立刻就有了譜,忙抓緊機會繼續。
這幾年來她也不是沒想過和謝璋聊聊姜姜,可九哥從來不給她這個機會,她好奇得不得了,九哥和姜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
她這九哥給她的印象一直是冷傲、強大的,如兄如父。衛姜總覺得謝璋對姜姜有種抗拒的心理,淡淡的,慢慢侵入四肢百骸,深入骨髓的。
像謝璋這樣的人,很難會有什么東西令他感到抗拒。
衛姜覺得這對姜姜而言不公平。
姜姜的家庭構成并不像謝府那樣龐大復雜,她穿過去之后,一點一點摸索出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