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府上的教習師父便告誡過他們,刀就是他,他就是刀,刀在人在,刀毀人亡。這么多年來,他也一直將這把刀視作他自己。
被交還的刀,觸手還帶著少女懷抱間的溫度。
就好像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這股柔軟的氣息。
謝璋一攏眉,姜姜心里就認定了謝璋可能不高興的事實,有點怔,也有點兒遲疑。
畢竟這么多年沒見了,她和謝璋的生疏是顯而易見的。
她也不是“衛姜”了。
謝璋也從來沒把她當過他妹妹,在得知她占據了“衛姜”的身軀之后就果斷找方士對她下手,一直到她臨死前,他分明是厭她如斯。
可她穿越回來之后,謝璋的反應又讓她摸不準。
她已經把握不好與他相處之間的“邊界線”了。人人都有邊界線,從前,她披著衛姜的殼子能輕而易舉地越過那道邊界線,現在——
姜姜想。
她得有點兒分寸感。
謝璋救了她,她還很感動沒錯啦,但是該劃清界限還是要劃清界限的。今天的事就權當是個意外了。
捺下心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謝璋目光又落在了姜姜身上,這一看指尖卻微微一僵。
此時,月上中天。
淡淡的月光籠罩在姜姜身上。
見她懵懵懂懂,狼狽地望著他,裙擺破破爛爛,碎布條般地掛在了腿上,露出兩條白皙光潔的小腿。
月色像是牛乳洗過的一般,肌膚泛著瑩潤如玉的光澤。
謝璋寒星般地眸子如火般掠過,又靜靜地垂下了烏翹的眼睫。
這才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口都已被包扎妥帖了,還都是用少女的襯裙包的。
謝璋他本來倒也沒覺得這些傷有多疼,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傷口一時間竟又如探湯,又如握雪,冰火難捱。
——
想到這里,謝璋低咳了一聲。
可目光再往下掠,謝璋的神情就驀地變了。
冷聲道:“你的腳踝。”
姜姜迷惘:“什么?”
“腫成這樣,你難道都不覺痛?”
姜姜低頭一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腳踝不知什么時候竟然已經高高地腫起來了。
“可能是之前逃跑的時候不小心絆了一腳。”
一開始是忙著逃命,之后又忙著荒野求生,哪里顧忌到這些?等被謝璋一提醒,姜姜這才感到一陣鉆心的疼,疼得她齜牙咧嘴。
謝璋冷冷地吐出一個字:“該。”
姜姜:“……”
能別像她媽么!!
這個時候她才有了點兒和謝璋曾為兄妹的實感,可能親人都這德行,一邊沒好氣地說著該,一邊兒忙著找藥水。
果不其然,謝璋又道:“我看看。”
久病成醫,姜姜信他,求之不得地飛快甩開了礙事的繡鞋。
好久沒穿這種平底的繡鞋了,給她別扭了好幾天,走路腳都痛。
那兩只翹頭繡鞋眼睜睜朝自己飛過來,謝璋面色不善地伸手撈住,放在了一邊兒,正要低頭去看,忽然微微一僵。
觸碰著繡鞋的指尖,涌生出一股細小的電流。
他后知后覺地感到不對勁,忙避開視線,目光里已躥升起兩團火苗,像冰封中涌動的火焰。
“誰教你的。”嗓音冷寒,足以浸到人骨子里去。
姜姜沒反應過來,“什么誰教我?”
謝璋沒回答,一臉不爽地用黝黑到發青的眼冷冷地望著她,
姜姜怔了好一會兒,這才明白過來。
距離她“前世”都過了好幾年的時間了,她早把古代生存守則給忘了一干二凈,更何況曾經的謝璋對她而言也算是親密的家人。
腳在古代幾乎相當于“第三□□官”了,甚至對某些人來說比胸還情—色。所以她現在這個動作,在謝璋看來,無疑于當著他的面穿超低胸。
難怪他臉色鐵青,卻不愿意低頭看她,這等刺激對謝璋這種古人而言委實大了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