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蓁蓁心有抗拒,然而李蒔同太子是親兄弟,于李家人而言她才是外人,只好面不改色,違心道好。
東宮,儲君之宮。
即便這里住的儲君身病體弱,但東宮內里的氣派,也是旁的皇子處所不能比擬的。金盤玉碟,陳設華麗,就連鋪在坐墊上的織物,都是難得一見的益州錦。
沈蓁蓁頭回見太子李息,便被他殿中的金碧輝煌給晃花了眼。
華美,奢侈——是她對這里的第一形象。
如果時光回到與蕭衍和好前,沈蓁蓁這位想方設法要嫁入高門的小娘子,一定會連病弱的太子也要撩撥一二,畢竟成為太子妃懷了子嗣,即便太子往后死了,她這種遺孀身份也比嫁二流姓氏強數倍。
但沈蓁蓁當下顯然沒有這樣的心情,一進東宮,她的目光就悄悄留在進出的太醫和侍藥的宮女身上,思考著稍后該從哪個人身上找突破點。
沈蓁蓁默默觀望之際,太子已經服完藥。太醫把脈后,室內的下人們悉數退下。
太子沒料到時辰已晚,若放在長安,這時都已過了閉宮門城門的時候,竟還得人前來探望。
坐在坐榻上,示意來人落座,太子不冷不熱地道:“許久不見六弟和十妹,難為你們還掛念著孤。這位小娘子,孤倒不曾見過。”
沈蓁蓁行禮道:“臣女沈氏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輕掀眼皮,“前工部尚書,沈尚書家的?”
太子身弱,心明,對朝臣了如指掌。
沈蓁蓁心中一驚,回道:“正是。”
“哦,沈尚書的‘玉華宮’建得極好。”太子夸道。
又朝沈蓁蓁笑一笑,“沈娘子不愧是沈尚書之子,將他建宮時要表達的意境了解得透徹。玉者,剔透玲瓏,華者,光彩華麗。置身玉華宮中,山中月,水中景,景中人,只要用心去看,皆是精華啊。”
一語道破太后壽宴時她的精巧心思,沈蓁蓁心中猛然一跳,微笑道:“太子謬贊。”
李靈接話道:“太子哥哥那日去了祖母的生辰宴么?”
太子點頭,看李靈漲紅臉,知她不好意思問,主動道:“你帶領演的羯鼓,也極好。”
李靈小聲道:“是沈娘子和謝三郎幫我組織的。”
太子順著李靈的話,又問了謝三郎是誰人,李靈壯著膽子一一回了許多關于謝邁這位考功員外郎的情況。
一旁聽著二人交談的李蒔面上溫和無波,心中卻暗中起伏明顯。
他新接任吏部考功司,別人不知,他心知肚明,蓋因太子挑起來寧州一事,這才使得父王削了些李耽的權,他才得了吏部這個香餑餑。
無論太子的出發點為何,從客觀結果來看,他其實是對太子報以感激的。
身為皇子,無權,便無立身之本。
他是因太子之故才得了吏部,雖然剛起步,但好歹再不是往前那個,隨便被人一踩就能被碾死的螻蟻之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