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心中有數,沈蓁蓁那頭對沈時秋的賭債之事不如何緊張,沈霽和沈時秋官職在身,日日如常上值。
沈婳打定主意自己想法子籌錢后,便開始有了行動。
她本就貌美活潑,本性大膽直爽,長安城中自小玩得好的手帕交數量也不少。
然數量再多,再肯幫她解燃眉之急,那些人也不過家中未出閣的小娘子罷了,手中領的不過是一些月例,比起那筆債來,堪堪杯水車薪。
這日,也不知是問了第幾個手帕交,將所有她收到的錢財匯在一起,在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丘,沈婳開始提筆記錄自己所欠下的賬。
與她交情最好的崔四娘崔嬈皺緊眉問:“婳婳,你到底要這么多錢作甚?”
沈婳嘆氣,沒說緣由,只說困局:“這么多錢,也不過是皮毛,比起我需要的數量來簡直是不足一提,哎……”
她不肯說原因,崔嬈只得作罷,轉而又替沈婳擔憂起前景。
“你道這些只是車水杯新,那你該得朝有錢人那頭借啊,光朝我們這樣的借,絕非好主意。”崔嬈說道。
沈婳豈能不知崔嬈言之有理,她再度嘆息一口氣,“可我哪有什么有錢人的相識……”
倏爾,沈婳動作一頓,雙眸驚喜地睜大。
“你是說……誠玉公主?”
“嗯,我正是說她。上回秋宴上我見到你二人一處出入了,你們算是有些交情罷。即使同樣拿月例,誠玉公主在皇宮,拿得肯定比我們多,而且吃穿上不愁,根本沒花費的地方不是么?你不如試試看。”
得崔嬈提醒,沈婳忽覺希望在前,越聽她的話越覺有道理。她將賬本一放,即刻換成給李靈寫遞進宮的帖子。
次日,得了李靈約見她的回話,已是臨近沈時秋那還債期限的倒數第三日。
可崔嬈和她都預計錯了。
李靈這位小公主雖然拿著宮中不少的月例,吃穿不愁,但為人性子單純、隨遇而安,根本沒什么未雨綢繆的心機,常常樂善好施,愛賞錢給下人,手中的積蓄存得極少。
沈婳沒想到,就連找上皇家人也沒什么用,聽聞李靈講她只有幾百貫錢后,沈婳整張臉都慘白如紙,頗有種當真窮途末路的悲涼感。
她不肯將她為何借錢,看她面色如此不好,李靈若有所思:“你怎么這么需要用錢呢?我想一想誰比較有錢……啊,你可以找你家隔壁的蕭表哥啊,他可有錢了!”
沈婳苦笑一下,“我和他沒有什么交情。”
李靈脫口而出:“那你找你堂姐去!她出面,金山銀山我蕭表哥都會給的。”
在離宮她就看出來了那二人關系不同尋常。她蕭表哥從來不搭理哪位小娘子,卻常出現在沈娘子屋子里,還擁抱她,看著沈娘子就目不轉睛。
沈婳何曾沒如此想過通過蕭衍幫忙?可近些日,不是她在外奔波,就是回府后根本沒碰到沈蓁蓁她人,七日來,二人生生沒碰上一回面,且后面這三日也難說。
沈婳對此如實相告,而后告辭道:“多謝公主了,我再想想別的辦法罷。”
“哦。”李靈眨巴眨巴黑葡萄般的眼睛,忽地道:“我知道了!還有個人,保準能幫得上你。”
已是十月中旬,朔風勁吹,風掃殘葉。
天氣陰沉沉的,還沒到下值時辰,吏部辦公的屋內皆已早早燃起了燈。
半制舉的考核過了一個月,選拔出來的人員尚未全數被安排下去,掌管考功司的恒王李蒔與下屬的郎中、員外郎謝邁正在商討最后幾人的能力強弱、優勢劣勢。
激烈討論,來回忖度,仔細思量,最終商討完畢,擬了一份要給吏部司的名單。
謝邁拿著這份名單出門,去吏部司時,不期然,甫一抬腳出門,就在門邊遇上了一個披著緋色百蝶戲花斗篷的小娘子。
四目相對,謝邁瞳孔一驚,幾乎是脫口而出:“怎么是你?”
謝邁紫衣加身,將本是清冷的面容襯托得稍許柔和了些。
沈婳鼻尖被風吹得凍紅,看著謝邁出來,開門見山,不答反問:“恒王殿下還在么?”
謝邁這才收斂起來失了分寸的驚訝,淡淡道:“還在。你有事?”
沈婳點頭,李靈在旁紅著臉開口道:“我們找六哥有要事,可又不敢貿然進門打擾你們,他還忙著么?”
謝邁這才發現沈婳身邊竟還有個小娘子,忙給李靈行了個禮,“誠玉公主萬安。”
“阿嚏——”
誠玉公主顯然并不安,兩個小娘子在寒風中凍了半晌,李靈本就嬌身慣養,體質較弱,此刻是渾身發僵,一刻鐘也不愿待下去。
謝邁在門口停下遲遲未起步,光影變暗,屋內的人很容易就察覺得到,但幾人言語的聲音本來不大,本沒引起李蒔多大關注,卻是李靈這聲響亮的噴嚏使得他心中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