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話畢,如愿以償地再次見到了,沈蓁蓁那徘徊在滿是誘惑的陷阱旁邊的糾結神色。
他大概能猜出小娘子此刻的心路歷程——
回頭與他問話問報案之事,面子上過不去;不回頭么,價值那般大的一個宅子,輕易放棄,不免可惜。
蕭世子守株待兔,一雙洞察時間萬物的眼,在細雪紛飛之后,靜靜注視著那神色幾多變幻的小娘子。
須臾,見美人細步纖纖,腰肢款款,嘴角揚笑,從冰天雪地中緩緩朝他而來,世間顏色竟褪塵土,他眼中只剩那發著光的一抹亮色。
心跳聲如春水,依次漲起,滿腔暖意。
漸漸的,蕭世子的嘴角勾出了一抹游刃有余的笑意。
在沈蓁蓁即將走到他跟前時,他薄唇微啟:“這事——”
他的笑意和話語皆被速凍在寒風里,僵在原地。
只見沈蓁蓁腳步不停、目不斜視,緩緩地從他身旁與他擦肩而過。
看也沒看他一眼。
院中清雪飄飄揚揚,隨侍在沈蓁蓁身旁的石玖,與隨侍在蕭衍身旁的石柒,站在院門口,見識到院門內、外的二人方才發生的事,互相對視一眼:沈娘子,這是對咱們世子視而不見了罷?
沈蓁蓁重新回到沈霽屋中,再坐回茶案旁,也顧不得崔恕這個外人在旁,言簡意賅地描繪了崇仁坊宅子的前因后果,以及當下能挽救做的事,“……所以,我畢竟是女眷,拋頭露面多有不便,去官府行報案之事,不如霽哥哥幫忙親自走一趟。”
沈霽立刻站起身,“我這就去萬年縣縣衙。”
“霽哥哥稍等。”沈蓁蓁叫停他,“往前這個宅子便在刺史府立過案。”
被沈蓁蓁這“刺史府”幾個字提醒到,沈霽連忙快走幾步出門,口中問:“蕭青辰可已回府了?”
沈蓁蓁亦步亦趨地跟著沈霽,再度出了屋門。
來沈家做客、送小娘子梅花小娘子卻并未拿走的崔恕茫然地坐在茶案邊:他這是被人遺忘了么?
沈霽追出去時,蕭衍依舊站在方才沈蓁蓁與他插肩而過的地方。
沈霽著急忙慌地上前,鄭重其事道:“我沈家宅邸被人燒毀,我要朝你報案!”
蕭衍看著這個被人使喚的好友沈霽皺眉憂愁的樣子,愕然:“……”
看一眼沈霽身后跟出來卻不正眼瞧他的小娘子,他若無其事道:“要當事人的狀紙。”
“這簡單。”沈霽立刻接話道:“我這就寫。”
蕭衍笑:“要直系親屬親自去衙門。”
沈蓁蓁:“……”
說來說去,他就是要以這種方式逼她有求于他。
沈霽自然也聽到了蕭衍話中的意思,轉頭看沈蓁蓁。
沈蓁蓁心中一墜,在即將妥協、習慣性地將家中事全數攬在自己肩頭的關鍵時刻,攥緊手心,驀地將要出口的話憋停在喉嚨里。
她越過沈霽的肩看蕭衍,此郎君清雋俊逸,此刻官服加身,平添周身幾多威嚴,即使未在公堂,她依舊能回憶得起當初在刺史府他那一絲不茍的肅穆形象。
沈蓁蓁相信,不管是蕭世子娶妻,還是蕭刺史辦案,皆不是非她為當事人不可。
沈蓁蓁柔聲道:“沈約明日不去學堂,霏霏也不去,我這就去交待二人。”
就這樣,沈蓁蓁這回是當真出了沈霽的院中,與蕭衍分道揚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