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沈蓁蓁正坐在床上哭得忘情,房門驀地被人推開。
她本以為是謝邁不請而來,便迅速收了哭聲,轉臉過去抹淚,不想竟聽得一個再熟不過的郎君的聲音響起:“蓁蓁。”
沈蓁蓁震驚而欣喜,即刻轉臉朝向門口方向:“蕭衍?”
蕭衍大步上前,坐在她身邊,伸手替她抹淚,故意道:“蓁蓁妹妹又在傷春感秋了?眼都哭腫了,丑死了。”
郎君如此不識趣,沈蓁蓁剛收的淚瞬間爆發,“都是因為你我才得了疫病,我都要死了,你還說我丑。”
蕭衍抽了下嘴角,“你怎么會死,不過是——”
他話沒說完,沈蓁蓁突地就抓過他的胳膊,含淚認真道:“蕭衍,我要是死了,你記得厚葬我,多給我放些陪葬品。還有,我最不放心沈霏霏和沈約,還有我阿娘,不論如何,你看在我為你才死了的面上,以后多照看他們。”
蕭衍神色一頓,面無表情地看著小娘子,一言不發。
殷殷囑托,字字含泣,還真像那么一回事。
沈蓁蓁心中大悲,淚涌得更厲害,“我的遺言你竟都無動于衷,還說什么與我生生世世……”
蕭衍一把捂住她停不下來的嘴,言簡意賅地打斷她的悲傷道:“你得的是風寒,不是疫病。”
沈蓁蓁一愣,目瞪口呆地看著蕭衍,聽他說道:“我也從未得過疫病,都是裝的。”
蕭衍看著小娘子怔忪住的神色,低低笑了一聲,輕輕將人擁入懷里,說道:“那日早晨本就要與你明說的,哪知你醒來就跑了。還有,在謝三郎這處這么多日,竟也沒找個大夫醫治的么?你得的風寒罷了,我保證,你吃兩副藥就好。”
站在門口,聽得此話的謝邁垂目,看了看手中的湯藥:“……”
難怪縱使他夜以繼日地研究,換了幾回方子,皆未見什么效果。到頭來,那病患竟不是個疫病患者?
謝邁閉目吐了幾息,生平第一次,對自己耗時良久才學會的寶貴醫術產生了某種愧疚。
謝邁抬步,慚愧無比地默默走離沈蓁蓁的客房,剛走兩步,就聽得內里“啪”一聲皮肉相接的脆響,謝邁驚了下,離去的腳步不由更急了些。
同時進的謝府,沈婳的腳步卻比蕭衍慢,這時才走到沈蓁蓁的住處外,哪知腳步甫一邁過通往客院那道謝邁命人特制的、有濃濃江南氣息的月洞門,就被由內而出又心不在焉的謝邁撞了個正著。
“砰”一聲,藥碗落地。
沈婳小娘子的衣裳當即被潑上了一灘褐色不說,濃濃的藥味直竄鼻尖,沈婳一個沒忍住,彎腰嘔了出來。
而見到有人被他撞得踉蹌往后跌倒,幾乎是下意識的,謝邁就伸手握住了她揚起的手腕拉她站穩,卻不料小娘子甫一站穩就連連作嘔。
這時的謝邁又忘了方才暗中決定的再不行醫的打算,見人不適,就勢給沈婳把起了脈。
沈婳嘔停直身,便見手腕被人握在手中,謝三郎闔著雙目,一身白衣,風吹起他的翩翩廣袖,站在冰天雪地里的他,很是一派道骨仙風。
沈婳小娘子一時看愣,喃喃道:“你是天上來的神仙罷?這般一派不識人間煙火。”
謝邁八風不動,對她的話充耳不聞,側了下臉繼續聽脈。
片刻后,在沈婳的灼灼的打量目光中,謝邁睜眼。
四目相對,謝邁表情嚴肅道:“隨我來。”
“我阿姐……”
“她沒空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