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溫柔
沈婳面無血色,呼吸微弱,李蒔以為她突染疾病,憂道:“我帶你回長安城就醫。”
沈婳也顧不得避諱什么,直白道:“我來葵水而已,去馬車里躺會便好。”
幾人來桃花谷全是騎的馬,并沒用馬車,沈婳的話落,李蒔有短暫的無措,但他一向穩重,冷靜片刻便想到了替代辦法。
李蒔決定道:“方才行來的路上有一村落,我們去農家借用下屋舍。”
沈婳已覺得眼前白光陣陣,沒有力氣反駁,整個身子癱靠一旁,全靠李蒔支撐。
李蒔見她脫力,也再顧不得某些體統規矩,抱起沈婳便朝自己的馬旁奔去,二人同乘一騎絕塵而去。
奔馳間,李蒔不經意轉眸,見到李靈同沈霽二人并肩在溪邊,千樹萬樹桃花在后,他的十妹在溪邊腳底一打滑,沈霽抬手輕握,將李靈從可能的危險中扯了出來。
小小一幕畫面,不知何故,卻無端就點在了他心頭。
不多久,駿馬就在一處農家外停下,李蒔攙扶著沈婳叩開小院的門扉。
里頭的農婦邊朝外行來,邊高聲問:“來了來了,誰啊?”
院門打開,見是兩身華衣錦服的人,農婦驚了下,警惕道:“你們是誰?找誰?”
李蒔猶豫一瞬,瞧四下無人,朝農婦實話道:“大娘,我夫人來了葵水,突然腹痛,可否借貴舍歇息片刻?”
閉著目的沈婳聽他這句歪曲了身份的話,睜眼朝他看來,李蒔墨黑的眸子回看向她。
沈婳咬著唇忍痛,沒說什么。
農婦審視沈婳片刻,見她虛弱不似偽裝,徹底放下戒心將門大開,熱情道:“快進來,快進來!”
農婦讓沈婳躺去了一間臥房,替她掖好被角,而后用袖子拍著一個杌子,對站在一旁的李蒔道:“郎君不妨坐一會,我這就去給夫人弄些熱水來。”
李蒔致謝:“有勞大娘。”
雖然往前不受文帝重視,但李蒔畢竟是一位皇子,出身高貴,自打出生以來,他從未進過如今這樣簡陋的屋子,一時半會竟有些局促。
農婦走后,他看一眼那黑魆魆的杌子,最終還是坐去了沈婳的床沿。
片刻后,那樸實的農婦端來一個缺角的碗來,口中道:“郎君快將夫人扶起來坐著!”
李蒔依言做。
那農婦也不等李蒔接碗,直接就將碗便往沈婳嘴邊遞,“夫人快把這碗糖水喝咯!”
李蒔瞥見她碗中水色偏黃,且還漂浮與沉淀著幾個黑色雜物,從沈婳口邊接過碗,說道:“稍后再喝。”
那農婦沒聽出李蒔對她碗中物介意的意思,拒絕道:“噯,這可等不得!就得趁這股熱乎勁兒趕緊喝下去呢!”
沈婳睜眼看了下,虛弱道:“我喝。”
沈婳臉色煞白,滿鼻子額頭皆是薄汗,此刻她顧不得碗里的雜物,在壽州的那些時日,沾草灰的餅餓了一整日的她也并非沒吃過。此刻小腹疼得她生不如死,這碗糖水不異于是她的救命藥。
沈婳微微垂首,就著李蒔還沒縮回去的手一口氣不歇地將水喝下,然后繼續躺了回去。
農婦接過碗,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在一旁絮叨道:“女子啊,這事就是遭罪。夫人還沒生產過是么?聽我的,你同郎君早日生他一個,待生了后,你這毛病就沒了!”
沈婳依舊閉眼,在心中扯了一下唇,心道不盡然。
往前這事她也不痛的,這便是那回小產后留下的毛病,倒是與這大娘的話截然相反。
這是李蒔頭一回見沈婳生病,此刻小娘子氣若游絲地躺在他眼下,渾身冒著虛汗,原本紅潤的臉上毫無血色,像極了一朵被風雨摧殘后,頹敗墜地的花。
失了艷麗,失了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