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八年六月二十五,在沈蓁蓁的安排之下,沈家給即將出嫁的小娘子沈婳補辦了一個生辰。
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的小娘子一改裙裝打扮,頭上梳著數個胡辮,一身緊腰服飾,腰間別著一把彎刀匕首,足蹬牛皮小靴,抱著沈蓁蓁的胳膊笑道:“阿姐你怎么這么好啊,你還特意給我補辦一個生辰。”
沈蓁蓁半瞇起眼,上下掃視沈婳。
沈婳一驚,脫口道:“你如今的神色真是越來越像姐夫了!你這么看著我作甚?”
沈蓁蓁拍掉胳膊上的手,落座在座榻上,悠悠道:“坦白說說,你和謝三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還有,你為何去了一趟壽州回來便與恒王斷了聯系?”
“啊?”沈婳眼神閃爍了下,“沒什么啊,我就是不喜歡他了,改為喜歡謝三郎了。”
沈蓁蓁直接道:“你若不朝我坦白,我就讓你姐夫去問李蒔,到時候叔父叔母——”
沈蓁蓁還沒說完,沈婳再度刷地抱住她的胳膊,急道:“我說,阿姐,你別讓姐夫去問!”她再不想與那郎君有任何關系。
沈蓁蓁不動聲色地看著沈婳,等她繼續。
沈婳絞著手指,一五一十地將自個壽州前后發生的之事講完。
誠然了,在壽州的凄苦遭遇,如何一個人在太醫署艱難生存下去的,她皆是都略過了,可就是這樣子,都已經足夠讓沈蓁蓁聽得膽顫心驚。
沈蓁蓁的呼吸窒住了好幾息,在沈婳一句釋然的“阿姐,都過去了”中,這才緩緩回神。
沈蓁蓁認真看著沈婳,嚴肅問道:“你與他下個月便要成婚,阿姐問你,你可是心甘情愿愿意嫁給謝三郎的?你做好要與他過一輩子的打算了嗎?”
這世上,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更何況還是現買那般清冷的郎君,當時能夠熱心地陪一個不熟的小娘子去疫區壽州,且還上門親自朝叔母張氏解釋,應該是蓄謀已久的。
可沈婳一直是個沖動的性子,她怕就怕在沈婳是一時沖動,為了氣拋棄她的李蒔才做下這樣沖動的決定。
沈婳卻是朝她堅定點頭,“是。”
沈蓁蓁見她眼神堅定,點了點頭,“那便好。”
沈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三郎待我極好,阿姐放心。”
過了半晌,沈蓁蓁才道:“謝三郎可曾與你說過,他何時喜愛上你的,又是為何喜愛上你的?”
丑時已過,燭火昏昏,在沈蓁蓁溫柔的問話之下,沈婳一怔,難得臉上生出一絲局促,她可從未問過郎君喜愛她的緣由。
“要問清楚么?”
一看就是心大的樣子,沈蓁蓁用指骨敲了敲沈婳的頭,“哎,你啊……難道就想這樣糊里糊涂地嫁了?”
沈婳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嘿嘿一笑。
沈婳可是一個說做就做的性子,翌日,她便沖去了謝府中,等謝邁下值回來問話。
謝邁聞言,淡淡地看她一眼,“你我即將成婚,這種問題還重要么?”
自然并不重要——沈婳在心里這樣想,可一想到沈蓁蓁說的那一句“你想糊里糊涂的嫁人”便回謝邁道:“當然重要啊!”
謝邁盯著小娘子那雙明亮的眼,記憶緩緩回到了初初相識那一天——
長安的繁華與蔣州的蕭條破敗截然不同,縱使他生于百年世家,并且年少就游學天下,也并未見過長安城的這番景象。東西兩市繁華至極,酒肆遍街,胡人漢人處處可見,人們高歌暢飲,開放且奔放。
然而在燈火輝煌處,有一雙眼竟比燈火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