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之和疏桐領著謝嶼天到了御查院,見丁仝手中端著一杯茶水,弓著身子正在安慰一婦人。
那婦人穿著再尋常不過的粗布長裳,頭發挽成發鬢,上面插著一朵新鮮的玉蘭花,她生得修眉端鼻,十分周正,一對眸子卻蓄滿了淚水,用生著老繭的手囫圇抹著。
“丁仝,這是怎么回事?”白攸之撇了一眼那年輕的民婦,問道。
“白大人,哦,謝仵作,可太好了,你終于來了。”丁仝驚喜地看著謝嶼天,說道:“這位婦人到前衙擊鼓鳴冤,說是自己的新婚丈夫突然暴斃,想求縣太爺尋個真相,故而將夫君的尸首用推車運到了前衙,可縣太爺手下的仵作去京郊幫人辦喪事去了,一時間還真不知找誰好呢。”
“嶼天,打起精神來,幫這位夫人看看吧。”白攸之拍了拍謝嶼天的肩膀說道。
謝嶼天方才飲酒過度,只感覺頭有些脹痛,太陽穴突突跳著,說道:“把人抬到殮房吧,我去去就來。”謝嶼天行至水缸旁,用瓢勺在大缸里取了一瓢涼水,將水打在臉上,這才感到清爽快活了不少。
他走進殮房,丁仝已將那婦人的丈夫搬到了石臺上,謝嶼天挽起衣袖,將木制的工具箱打開,取出一尖細弧長的彎刀,對丁仝說道:“帶這位夫人去閑房休息片刻吧,有了結果我會告訴她的。我想她不適合呆在此處。”
那民婦看見這冰涼泛著光澤的長刀,腿已軟了幾分,丁仝攙扶著她出去了。
謝嶼天上上下下仔細檢查了一遍尸體,死者為男性,年齡不大,約摸二十出頭,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但面部表情卻有明顯的變形。他的衣物齊整,內襟里有一錢袋,謝嶼天心下忖度著,應該不是謀財害命之類的案子。
謝嶼天用三角巾裹住口鼻,以細刀在死者胸部和腹部切出一條分叉的切口,分叉的兩端自肩關節到胸部中部,干線則一直向下延伸,沿著腹部切割開來。
死者的胃中殘留食物,已經消化了大半部分,謝嶼天從桌上取下一管子,將混雜著胃酸的渾濁黃色液體倒入管中,搖晃均勻后用銀針插入。純凈的銀針表面附著上了一層黑色不明物質。
謝嶼天此刻已心中了然,他將尸體嚴絲合縫地處理好,摘下巾帕,用清水將雙手沖洗干凈,行至白攸之、丁仝和那婦女身旁,說道:“不難查看,死者是中毒而死的。”
白攸之點點頭,轉而問那婦女道:“你夫君生前可食用過什么東西嗎?”
那女子凝神細思,含淚說道:“我夫君生前進山采過野味。”
“什么野味?”謝嶼天追問道:“是否是蘑菇一類的物品?”
“我……我也說不清楚。”那婦人搖搖頭道。
“這樣吧,我和你回去看看。”謝嶼天末了說道。
謝嶼天跟著那年輕民婦回了家中,她四處翻找,從一麻袋中翻出了許多蘑菇。
“是毒鵝膏菌。”謝嶼天面色凝重地說道,將蘑菇放在鼻尖嗅了嗅。
“是毒菇,對嗎?”那女子傷心地用手捂住嘴,說道:“已經同他說過許多次了,山上的蘑菇混雜難辨,他卻總說沒問題,如今好了吧,人都吃沒了……謝大人,你說這是什么菌?”
“這是毒鵝膏菌,又名高傘、毒傘以及綠帽菌,這種毒菇在胤朝很多地區都有生長,且還特別常見,大多數人都就叫不出它的名字,每年都有京都人因吃了毒鵝膏菌而不治身亡,故而我拿銀針一驗,再聞聞它那特殊的氣味,很快便將它認了出來。”
謝嶼天頓了頓,繼續說道:“它和一些可食用的蘑菇長相極為相似,通體上下都是白色,在它的菌柄上還有一個白色的菌環會隨著生長的周期而變化,呈現出灰褐綠色、煙灰褐色以及暗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