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也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告退。
鄭璞見狀,不敢再多擾,輕輕起身,小趨步緩緩而退。
待退到門扉,將轉身而去時,又忍不住輕聲說道,“丞相,北伐非一日之功,還請丞相為國多惜身,努力加餐。”
說罷,不等丞相回復,便推門而出。
亦讓丞相聞言,手中動作一頓。
略略睜目,看他輕輕掩門的舉動,不由嘴角微微泛起弧度。
似是,類似的話語,幼常亦有言過吧
思至此,丞相倏然斂容,從案幾后尋出兩份述表,逐一展鋪于案幾之上。
隨即,眉目間,便有一絲憂思繾綣流連,久久無法抹去。
兩份述表,分別為馬謖與魏延所稟。
所敘之事大體相同,皆是近幾月漢中郡畫田、士卒演武操練、各類物資調度等等。
然而,言辭卻迥然不同。
馬謖的述表,隱隱有所抱怨,聲稱自身被掣肘,許多事務無法如臂使指。而魏延的述表,則是直白得多,直接指摘馬謖不諳軍中事務,常有不妥之舉。
其實于丞相心中,看罷哪還會不明之處
無非他們二人,性情不契罷了
馬謖少有異名,心中頗自負才學,性情與行事皆鋒芒畢露。
于成都之時,便隱隱有人私言誹議。
而魏延乃先帝劉備部曲出身,鞍前馬后,咸有辛勞。
每戰爭先,不惜性命,登鋒履刃唯恐為他人后,亦建功無數。
漢中之戰后,被先帝力排眾議,拜為鎮遠將軍、領漢中太守,倚為國之藩籬。但為人自矜且桀驁,能善待士卒,卻不屑儒生學士,頗類同于昔日的關侯。
二人如此性情,放在一起共事,矛盾頓生亦在所難免。
對此,丞相心中早有意料,卻仍舊有一絲失望。
非是對魏延,乃是對馬謖。
是也,乃馬謖
蓋因丞相對馬謖深器異之,所期極高。
常將其視為可繼己之后,成為扛起光復漢室旌旗的人
執國者,當有虛懷若谷、海納百川的胸襟。
然而,馬謖不過與魏延共事數月,卻是已經在歲末述表中,隱隱有所指摘了。
魏文長乃干城之將,被先帝倚為國之藩籬的股肱
為何幼常不能尊其才,與睦之
莫非,以幼常之智,竟不知被我遣去漢中任事之意耶
尚有子瑾,年齒輕輕便有謀善斷,且頗能得士卒之心,牂牁之戰已有將略嶄露頭角。
假以時日,似是可繼法孝直籌畫之能,亦或許能續關侯督率一方之才。
然而,此子性情亦剛愎、狠戾,竟兼得法孝直與關侯之短
既似得其長,卻又兼得其短,為何不能兩全邪
定國性情倒是頗佳,且有其父之能而無其父之短,但奇謀策算卻不如子瑾多矣。
莫非,上蒼所眷之奇才者,皆不忘賦予桎梏乎
可恨兮
亦可悲哉
悠悠蒼天,何薄于我大漢也
昔日我大漢雋才,猶如過江之鯽,濟濟一堂,卻皆以高才早世
今唯剩寥寥數人,又皆有弊短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