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璞亦拊掌大笑,顧言之,“逆魏曹丕載其兇逆,竊居神器,今數年而亡,乃天罰也由此可見,我大漢乃天命所授,非奸兇可奪也可賀焉”
牽扯到天命,劉敏微微發怔。
然卻是很快的,便反應了過來,亦昂聲而贊,“子瑾之言大善”
且喜且笑,且言且行。
少時,二人便至李守將的將署內。
李守將,最初乃是先帝劉備客居荊州新野時,招募的兵卒。
歷經類似于宿將陳式,以什長身份從征西東,一刀一槍積功累勛至關都尉。
然而,他卻比陳式慘得多。
不過年方四旬,卻已經被滿身征戰積傷折磨得滿臉溝壑縱橫,猶如鄉閭郊外終世以谷糠果腹的六旬老農。
且識字不多,孝經都沒有習全。
如無有奇跡,戍守白水關,應是他仕途與生命的終點了。
因而,他任事素以執法嚴苛著稱,無論面對出身如何的同僚,皆不假于色。
當鄭璞與劉敏攜肩而至,一番見禮后,他便徑直而言。
“丞相之令,我已知矣。此案幾上,便是景谷道一帶的地形圖,若鄭督軍還需刀兵糧秣等輜重,盡可開口。此關庫存若有,我決不吝嗇。不過,我職責乃是守備關隘,丞相亦無有令囑我他事,出兵而伐,還請鄭督軍自專。”
言罷,轉身離去。
絲毫無拖沓,深得軍中的果決。
嗯,李守將,已然將話語挑明了。
他的職責是守備,亦僅是守備
如若鄭璞率軍出戰時,被陰平氐王強端擊敗或困住,他決然不會出兵去救的。
除非,丞相有新將令來
抑或者說,尸山血海中幸存的他,深知兵事絕非兒戲。
見鄭璞年少而任督軍,恐其貪功冒進而弄險、視士卒性命如草芥,便以不支援為由,隱隱告誡一番吧。
是故,鄭璞目視他的背影,嘴角綻放一縷意味莫名的笑意。
此人能從微末什長到被授職關都尉,自是有道理的。
亦不做他念,自步來案幾前,細細看景谷道的輿圖。
而劉敏神情頗為尷尬。
他本想請李守將久駐白水關對陰平熟悉,給鄭璞多提些諫言,哪料到卻是讓鄭璞前來被說教
“咳”
輕咳嗽一聲,劉敏輕聲道,“子瑾暫候,我且去將丞相手書取來。”
“好,有勞子睿兄。”
少時,霍弋及趙廣二人至。
而劉敏亦取書來,卻是與另一人聯袂而至。
只見他年約四旬,身長近八尺,須發如戟,濃眉之下雙眸炯炯,就是眉目間偶爾閃過一絲詭譎與桀驁,令人暗生戒意。
“子瑾,此乃鎮遠將軍麾下部將,百頃氐王,深諳武都及陰平地形及風俗。”
甫一入屋,劉敏率先為眾人引薦。
那壯漢亦徑自開口,聲如洪鐘,“在下乃楊霽楊千萬,受馬將軍所遣,攜百余族人,前來與鄭督軍共討陰平強端。我于十日前至白水關,閑暇之際,便出關虜了陰平一邑落宗長及數戍卒而歸,權當為督軍賀”
竟不見禮
莫非是輕我年少邪
且明明是前來襄助,卻聲稱共討,還擅自出動虜賊而歸彰顯武力,是居功邪
鄭璞聽罷,心有不喜。
并無起身相迎等禮儀,乃是輕輕頷首,“將俘虜帶上來吧。”
嗯
似是對鄭璞的平淡,楊霽頗為奇怪,詫異了下,方點頭步出。
而鄭璞已然憑案蹙眉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