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是早就歸去陽安口的楊霽,領了兩百騎而來。
出人意料的,張苞竟也隨來了。
若不是霍弋率先迎上去,欣喜的打招呼,鄭璞都無法確信眼前這位,胡須修葺整齊、眉目和熙,隱隱有股“腹有詩書氣自華”風采之人,竟是故張車騎的長子。
不過,那長八尺有余、猶如熊羆的身軀,與聲如洪鐘的大笑,倒是頗為契合其父“萬人敵”的豪烈。
一番客套,便啟程而往。
楊霽將三百騎卒,以半扇型散開,警戒著西面十里內的動靜。
趙廣領本部在前引道,霍弋督士卒驅趕俘虜戰馬及輜重行于后,很清閑的鄭璞,則是悠哉游哉的聽著傅僉誦書,緩步在中軍。
時而有了興趣,還會橫笛于唇即興一曲,猶如出游踏青般。
只是他沒有察覺,身后與霍弋敘舊的張苞,時不時便會將好奇的目光,投在他身上。
抑或者說,他身為廣石督,竟隨行楊霽而來,自有別意吧。
從關城至陽安口,行軍大致須兩日。
而鄭璞一行,因是近晌午時分才啟程,是故于野外落營了兩次。
第二日的落營暮食,已抵達玉帶河匯入漢水之處,此地已無需擔憂有魏軍或氐人部落前來襲擊或騷擾了。
因而,所有人都松懈了一口氣。
士卒們以什為單位圍在篝火前,等候著暮食,歡笑起伏。
首次從征的南中蠻夷,各自掰著手指碎碎念,憧憬著此番戰勝的賞賜,能給家人添些什么物品。
朝廷現今的賞罰嚴明,他們在成為士卒第一日后,便被灌輸了。
以此戰的繳獲,朝廷必然會賜下資帛嘉獎。
且鄭璞與趙廣及霍弋,皆已然聲稱自身絲毫不取,將之均分給他們這些士卒。
不過,劃分的比例微有不同。
先分出一半,授予那些戰死及傷退袍澤,剩下的才會均分。
對此,那些南中士卒,皆感恩莫名。
畢竟于他們而言,最為擔憂的,便是自己戰死了,已遷徙入蜀地的家人,生存難以為續。
至于趙廣及霍弋的老卒部曲,則是在起哄著。
紛紛慫恿著各自上官,讓他去尋趙廣或霍弋,問能否宰殺幾只虜獲的羊打牙祭。
最后連楊霽都隨著鼓噪,戲言讓鄭璞犒勞他族人出百里來迎的辛苦。
結果,自然是炙羊肉的香味,彌漫了整個玉帶河畔。
依著習慣,鄭璞巡營看士卒們皆飽餐,歸去軍帳入眠后,方回來用餐。
卻見自己軍帳前的火堆,張苞抱著一酒囊端坐在胡牀上,正與炙烤著羊肉、溫稻飯的傅僉言笑晏晏。
見鄭璞歸來了,他便起身微微搖晃著酒囊,笑顏潺潺而道。
“我攜了些酒水,特來與子瑾共飲之。”
咦,有事尋我
“多謝文容盛情。”
鄭璞心中微訝,亦喜笑盈腮,“實不相瞞,我已數月未聞酒味了”
隨手撈過來一胡牀且坐,鄭璞接過傅僉遞過來的稻飯與羊肉,“文容兄且稍后,待我先解解腹中饑。”
“好,子瑾自便。”
早就用過暮食的張苞,含笑頷首。
少時,鄭璞匆匆果腹罷,便尋了個理由,將傅僉及扈從乞牙厝遣去歇下。
張苞亦然笑吟吟的遞過來了酒囊。
二人你來我往,敘些閑話,談笑風生。
待酒囊見底,張苞便肅容,拱手而問。
“先前便聽聞,丞相常贊子瑾胸有韜略。后柳休然為我副職,亦常聽他多番提及,子瑾隨征牂牁郡時籌畫之功。昨日與紹先及義弘暢談,得聞子瑾設伏景谷道的誘敵之計。是故,我甚為嘆服,亦些疑惑想請教之,還望子瑾不吝明我。”
“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