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頭沉吟了許久,鄭璞終于拱手出聲。
“嗯,子瑾不必拘束。”
在闔目假寐的丞相,聞言便睜眸輕輕頷首,擺了擺手,“正方之言便不議了,我軍今糧秣不豐。非事不至危及之時,不可用也。”
亦讓鄭璞微微一頓,迅即莞爾而笑
倒不是說,李嚴的進言有什么私心在。
相反,乃是出自一片公心。
只是如今漢中郡及隴右各地,安置黎庶及訓練新卒等每日損耗的糧秣,不亞于戰時。
依李嚴之見,再遣右將軍袁綝增兵來,便會讓巴蜀之地的運力劇增,指不定將苦于徭役的蜀地之民也給拖垮了。
若是要來駐扎,也得等到明歲漢中第一次秋收后。
再者,今逆魏尚未大舉來襲,大漢能不興師動眾便讓士卒少些折騰。
“諾。”
頷首而笑,鄭璞輕聲言道,“前將軍燒毀棧道,璞以為可行。不過,哪怕焚毀了棧道,恐也無法抵消逆魏來襲,擾我軍邊界的動蕩。是故璞以為,為今之計唯有先發制人,將逆魏主力引來隴右,讓其無法威脅漢中及武都二郡”
“子瑾之意,乃是以攻代守邪”
丞相凝眉成川,微微搖頭,“倒是不瞞子瑾,我先前也自思量此意。然我軍在隴右之地不過五萬有余,且騎兵尚未健全。哪怕盡起大兵攻金城郡,逆魏涼州兵力亦可守御。屆時,逆魏別遣一二部兵馬來隴右,其他諸部恐將入寇漢中郡矣。”
誠然,牽一發而動全身。
逆魏大將軍曹真身經百戰,胸有韜略。
如若大漢出兵涼州,其極有可能“圍魏救趙”,將戰爭的主動權納入手中。
不過,鄭璞所思亦沒有兵出金城郡之念,“丞相,璞之意乃是引逆魏入寇隴西郡耳。”
“引入隴西”
丞相微微挑眉,捋胡作思。
未幾,便怫然不悅,語氣有些嚴厲,“逆魏陰說游仲允之事,我心意已決,子瑾不得再言之。此乃干系我大漢立國之本也豈可因一戰而自毀長城”
呃
亦不怪丞相作怒顏。
能讓逆魏主動兵出隴西郡,唯有讓游楚假意充當“間”。
此事方才便有了定論,鄭璞卻又再度提及,丞相自然是惱了他的剛愎。
“丞相,璞絕無讓游太守屈身之意。”
連忙起身告罪,鄭璞語速且急且切,“璞乃是覺得,彼那逆魏既然陰說游太守作暗間,亦必然會利誘隴西郡其他僚佐叛我大漢耳。”
“嗯”
得言,丞相方眉目舒展,微笑伸手虛引,“如此最好。嗯,且入坐。”
言罷又垂眉捋胡而思。
當時關興率軍去逼降了游楚,丞相為了安撫隴西郡的黎庶,不僅讓游楚繼續任職太守,且其他僚佐也各司其職不做調整。
今正如鄭璞所言,逆魏陰說游楚,勢必也會遣人游說其他人。
畢竟,那些人原本便是逆魏的僚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