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恪甫一話落,鄭璞便撫掌大笑,“葛君經達權變、機鑒先識,委實當世俊偉也”
贊罷,便頷首許之,“如此,便依葛君之議,以婢仆抵糧秣吧。”
“善”
諸葛恪拱手作謝,喜逐顏開,“多謝鄭君允之。我歸國后,定力諫我國天子,促成此議”
又舉盞而邀,“鄭君,飲”
“飲”
鄭璞朗聲而應。
待放下酒盞,又出言問道,“不知貴國將欲購入多少匹戰馬還請葛君明言,好讓我回稟丞相先行備下。”
嗯
諸葛恪眉毛一挑。
旋即,便心有所悟,微微搖頭而笑。
販賣馬匹,連羌胡部落都不會將種馬作賣,而斷了后續的貿易。
如公馬作賣前皆閹割;而不可閹割的母馬,則是在無有配種之前作賣掉。
大漢亦然如此。
如今正值春夏之交,恰好是北方馬匹繁衍的時節。鄭璞問及數目,便是想確定已然閹割的公馬是否充足。
“鄭君且先以五百匹籌備吧。”
諸葛恪笑道,“我國糧秣儲備不豐,無力購置太多。”
頓了頓,似是思及了什么,又緊著加了句,“鄭君,可充騎乘役畜之用的馬匹,不知亦可以婢仆做換否”
鄭璞聽罷,不由心中感慨此人果然不負有捷智之贊。
因為他無需琢磨,便可猜到諸葛恪此問乃是想用“移花接木”之計。
購置此些僅可充當騎乘役畜的馬匹歸去,便可作高價將之轉賣給江東豪族,以圖益補吳國購戰馬的糧秣之缺。
江東的豪族起居作風皆奢靡,并不吝嗇資財。
諸葛恪每匹騎乘馬作價一千斛糧秣,以他們“田畝連于方國”的糧秣儲備,也絕對是趨之若鶩。
“自是可以的。”
鄭璞頷首,輕笑出聲,“聞葛君之言,便知貴國天子為何以君為使者耳”
“哈哈哈”
被鄭璞識破心中所思,諸葛恪沒有詫異。
二人皆是滿腹韜略之輩,舉一反三,實屬尋常。
亦不做謙遜之言,而是暢懷大笑,猶如遇上知己般回贊道,“于鄭君當前,我所思所謀,皆無處遁形也”
事情大致議妥,各有所得二人皆歡喜。
亦終于可以放下心思,執竹箸、割肉小匕埋頭饕餮。
一番酒足飯飽,諸葛恪投目去不遠處的蒼郁矮山,心忖著今日之議尚有無遺漏之處。
卻沒有發現,另一側的鄭璞悄然回頭,目視著一直候在側的扈從乞牙厝,以頤微微往側一抬。
那乞牙厝見了,也不出聲。
僅是略略垂首示意,便步履輕輕的離去。
“嘶咴咴”
少時,便有一記激昂的馬嘶聲,刺破了蒼穹,打斷了諸葛恪的思緒。
他也終于知道,來時于途鄭璞贈馬時,為何聲稱所贈的馬匹不過尋常了。
只見溪繞矮山之處,一雄俊無比的戰馬如飛箭般激射而出。一少年郎身著玄色薄氈大氅,里面玄色布衣,正端坐馬背上揚鞭馳騁。
人既矯捷,馬亦雄駿。
一人一騎氣勢之壯,卻似有如當者披靡之感。
或許,逆魏曹植在白馬篇中所書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大概也是這種情景吧
如若我吳國所購的戰馬盡數如此,組建起來的騎兵亦不會比逆魏的虎豹騎差幾分吧
就是不知,漢庭所牧養的戰馬雄俊類此者,可愿作賣否
諸葛恪心中不由感慨。
迅即,便偷眼以余光側顧,卻見鄭璞正含笑捋胡,目視著那少年郎馳騁的英姿,眸中隱隱有欣慰之色。
此子乃鄭君家中子侄乎
“壯哉”
心中微微一動,諸葛恪兀然擊掌而贊,“久聞什邡鄭家家學淵博、雋才輩出,今一少年郎便有如此英姿,可見名不虛傳也”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