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蟲豸歡鳴。
漫天的星辰,一閃一灼的迷離在夜空上。
被扈從簇擁的鄭璞,披著淡淡的月光,緩緩往平北將軍署屋而歸。
自從晉升為重號將軍后,丞相諸葛亮便在城內劃分了一小宅給他充當臨時的公署。
只是因為此番募了太多新兵的干系,鄭璞幾乎都是夜宿在軍營內,署屋自然而然的變成了安置家眷之處。
不過,此署屋很快就要歸還了。
攻伐涼州的戰略,丞相還是取了鄭璞所思。
唯有的區別,乃是將去扼守平襄城的鄭璞及守備阿陽城的關興,都被增兵了。
丞相從自身本部的兵馬中,分出了糜威部。
糜威如今職領相府參軍、奮武將軍,將以護軍的身份,領兩千士卒進入鄭璞軍中;而他的副將領后監軍、昭義校尉龐宏,則是別領千五士卒暫聽關興調度。
這也很好理解。
以丞相的謹慎,提前抹去讓鄭璞及關興面臨的危險,也是理所當然。
反正丞相的本部乃是留在漢中郡待時而動,調撥出四千士卒的糜威部也無傷大雅。
且因為衛將軍趙云在八月秋收后便出兵褒斜谷的干系,鄭璞需要三日后督軍運送著糧秣輜重北去。為了確保在趙云兵出之前,趕到隴右平襄城交接,讓魏延部能按時進發蕭關與趙云形成南北呼應。
所謀被認可且增兵,本是值得歡欣之事。
但顛簸在馬背上的鄭璞,心緒猶如身軀一般不停起伏。
戰略定論了以后,他作別而出時,丞相還意味深長的叮囑了他一句。
曰
“以子瑾將略,領軍北去守備襄平城,我便不多置喙了。你弟子傅公淵今已年長,可堪任事矣。正好,我記室參軍向文高,不日將轉去任職地方,便讓他來繼任吧。嗯,我已經上表天子,調任劉威碩歸去成都。子瑾切記,下不為例。”
言罷,亦不鄭璞出聲辯解,便轉身離去。
劉威碩,便是車騎將軍劉琰。
他被遣歸成都,乃是傅僉為師雪恨成功了。
嗯,此事還得從去歲傅僉別道入漢中郡說起。
那時,他至漢中郡后,不出意外的去拜訪了任職漢中府丞的馬謖。
性情已然收斂了許多、任事隱隱有榮辱不驚之風的馬謖,早就知道了劉琰鄙夷自身“不堪大用”以及號鄭璞為“疤璞”的言辭。
對此,他本是一笑置之的。
因為他也從未拿正言看過劉琰。
彼不過一坐談客罷了
要不是先帝劉備創業時孤身飄零、無有宗室襄助,便以他乃宗姓為由,引為賓客而厚待之,彼無有尺寸之功的劉琰,能身居車騎將軍
其才任一郡縣,都不堪用
出身豪門的馬謖,本就心氣甚高,哪怕蕭關道之敗后,收斂心性勤勉任事,也同樣不屑與劉琰計較。
畢竟,被惡犬中傷了,總不能去反咬狗一口吧
尤其是,他如今正在調整心性,想以實際行為扭轉自身先前“目中無人”的形象之時。
但傅僉來求教于他,他卻無法拒絕了。
鄭璞對他,堪稱仁至義盡。
如今鄭璞的弟子,以“為師雪恨”為由前來求教,他又如何能拒絕得了
是故,他細細沉吟了一番后,便給傅僉支了一招因人成事。
大致的想法,與當初鄭璞的訓示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