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水而筑的營寨,有河流之險與不匱水源等天然優勢。
但劣勢亦很明顯。
掘地丈余便會有水滲出、松軟的沙土支撐不了基柱的穩固,令營寨無法修筑得太高。一旦被敵軍逼近了營寨前的矮垣,便是進入短刃相接的廝殺了。
不過,身為宿將的夏侯儒在修筑營寨時,盡可能將優勢利用。
如營寨百步內除了留出一條八尺寬的通道外,兩側挖掘了無數大小不一的陷坑,且還埋下了密密麻麻的鐵蒺藜。
最大的依仗乃是掘出一條寬一丈有余的壕溝,并引河水注入,形成了護“寨”河。
依著常理而言,漢軍哪怕是不計死傷的晝夜攻堅,在魏軍居高臨下以弓弩壓制之下,至少要付出千余人以及一二日的時間,方可將這些防御工事毀掉吧。
至少,夏侯儒是如此篤定的。
在他預計中,完善的防御工事可拖延蜀兵二日,再依托優勢兵力奮戰堅守三日,便可等到郭淮部的回援,將魏延部逼退了。
至于趁著援軍歸來前后夾擊、斬獲大捷之念,他沒有奢望。
守御營寨不失,對魏國的戰略而言、對他的職責而言,便是大捷了。
無需有貪念。
然而,魏延僅用半日的時間,便將他不是奢望的念想給抹殺了。
抑或者說,同樣久經沙場的魏延,在夏侯儒督促士卒修筑營寨與防御工事之時,焉能沒有提前綢繆著攻堅破營之計
近三個月的按兵不動,足以讓他做好了萬全準備
當催戰的鼓聲如雷響起,漢軍各部魚貫而出時,夏侯儒便發現前驅的漢軍有五支,皆以大櫓甲士在前緩緩逼近,且身后緊隨著許多披皮革甲不攜刀矛、手扶木板的士卒。
前進異常緩慢,猶如龜速。
每每大櫓甲士向前一步,都要等身后的士卒將木板從腳下伸出鋪在地上,且跺足試探是否堅固了才會繼續向前。
亦是說,魏延竟是打算鋪出五條可直抵魏軍營寨前的攻堅道路來。
這種辦法十分笨拙,但也很有效。
至少魏軍埋在沙土下的鐵蒺藜、費時費力掘出的陷坑皆對漢軍造成殺傷了;一丈有余的壕溝亦無法阻礙漢軍的步伐了。
是故,一時之間,夏侯儒膛目結舌。
任他先前自作思忖、多番推演過漢軍來攻堅時的應對,都不曾想到竟會被魏延如此輕描淡寫的化解
亦不怪他愕然。
孰能想到前來攻堅的漢軍,伐木竟不是造攻城器具,而是盡劈作了木板鋪道呢
而且,即使他洞悉了漢軍所圖,亦無法遏制。
魏國的強弓勁弩雖利,但也無法洞穿以鐵鉚固定、裹著生牛皮厚三寸余的大櫓,唯有霹靂車與大黃弩方可造成殺傷。
然而,千金不易的大黃弩,本就不會配備太多。
在分給郭淮部攜去媼圍縣與留給旱平川那側扼守之用后,此時營寨中不過堪堪十余架,對于五路并前的漢軍而言乃是杯水車薪。
至于霹靂車,他倒是有百余座。
處于謹慎心里,他將先前圍攻鹯陰城塞的霹靂車皆安在此處了。
但同樣派不上大用。
蓋因依著往常使用霹靂車的經驗,投磨盤大小的石快可擊毀敵軍的攻城器械,如攻城塔、闌井或大黃弩等;投鵝卵大小碎石可殺傷攻堅時蜂擁而來的敵軍士卒。
因而,他以己軍修筑的營寨不高為由,推斷出魏延必然不會大費周章造攻城器具,沒有將那些大如磨盤的石塊運來。
不過,想想也對。
哪怕再無能的將率,都不會在大戰前夕讓將士作無用之功、令士卒陷入勞頓中
是故,夏侯儒此刻心中盡是惆悵。
谷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