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王莽與曹操,前者篡奪前漢帝位,后者子孫竊居今漢神器
天子劉禪在心中默默作作答了一聲。
沒有宣之于口,是因為他知道鄭璞的言下之意不可令丞相身陷世人非議之中也。
自然,他亦怫然不悅。
鄭璞焉能將奸逆如王莽、曹操之流與丞相相提并論
從事無巨細咸決之到如今的推政于眾,尚且不能斷定丞相乃可克終之人乎
若不是二人素來親善,且知曉鄭璞亦對丞相敬仰有加,他便忍不住胸腹恚怒之意當即厲聲呵斥,甚至是令虎賁將鄭璞拿下論誹謗之罪了
呼
深深的舒出一口濁氣。
天子劉禪努力抑制著心中忿怒,音色略顯激越而道,“子瑾慎言安能出如此有污相父清譽之辭”
“璞口不擇言,死罪死罪”
聞言,鄭璞連忙起身行禮告罪,但仍舊據理而爭,“陛下,璞雖失言,亦知丞相之忠天地可鑒,然而世人終究凡夫俗子眾,且逆魏亡我大漢之心不死、江東毀我大漢之言層出有王莽、曹操奸逆在前,若陛下執意賜丞相加九錫,恐丞相清譽將受天下悠悠之口非議矣”
天子一時語塞。
倒不是覺得鄭璞所言有誤,或被犯顏直諫心生惱怒。
而是他第一次感受了鄭璞的性情剛愎。
先前,鄭璞不管是與他坐論還是向他諫言,都是以戲謔言旁敲側擊的。
或許是涉及到了相父聲譽之故
帶著如此念頭,天子心中的憤憤倏然冰消雪融,神情也緩和了下來,“都說了此間乃閑談,子瑾莫作班列朝廷之態。”
頓了頓,又加了句,“子瑾所言,我心中有數,且入座罷。”
“謝劉君不罪。”
待鄭璞依言作謝,入坐胡牀,天子又感慨道,“竭誠如相父者,竟亦不免被言毀之。此可謂之人心不古乎”
鄭璞默然。
少時,方徐徐而答,“回劉君,蓋因青史臧否、后人論前人,常論跡不論心、以己之好惡推人。且世俗多庸人,三人成虎之事不乏也。”
三人成虎
天子揚了揚眉,若有所悟,耷眼捋胡不復言語。
對此,鄭璞亦有所悟。
依著天子的性情,如果是接受了他的諫言,那便已經出聲作定論了。
現今只是自作思慮,可見他想予丞相加九錫之意仍不改。
準確而言,乃是他性情敦厚使然,覺得無法給扶漢室之將傾的丞相足夠禮遇而耿耿于懷。
是故,鄭璞略作躊躇,便輕聲說道,“劉君,璞竊以為,嘉丞相之功與表劉君心意,殊榮并非止于加九錫一種。”
嗯
此話甫一落下,天子倏然昂頭,雙眸灼灼,聲音且急且切的催促道,“子瑾可速言之”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