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不敷出啊
費祎一邊翻閱金城與西平郡的庫存案牘,一邊在心中哀嘆著。
而姜維的反應則是不同。
聽聞鄭璞之言后,略顯憔悴的他,臉龐上瞬息間浮起了一縷愧疚。
賀蘭山之敗,丞相在修表成都廟堂時,乃聲稱此戰是經他首肯的,罪不在河西諸人。故而身為督將的姜維只是稍作懲罰,貶為無有重號將軍之名而有其實的蕩寇將軍。
如此愛護之心,令他銘感五內。
如今與張苞乃姻親之家的鄭璞來赴任后,對他沒有半句指摘、沒有半點遷怒之意,且還給了他洗刷敗績的機會,他焉能不自責更甚
事實上,他倒是希望鄭璞毫不留情面的對他破口大罵一番。
這樣會讓他心中更好受些。
呼
悄然呼出了一口濁氣。
姜維拱手領命,慨然而道,“子瑾持節督涼州,我安敢不尊將令如何作戰,子瑾但可下令,我不破賀蘭山、不誅鄧艾,誓死不歸”
言罷,又輕聲加了句,“子瑾,是時非我不救文容,委實無法渡河”
但他還沒說完,便被鄭璞抬手打斷了。
“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此戰朝廷已有定論,伯約莫過于自責,且我等若將賀蘭山攻破、誅殺鄧艾方是對文容兄最好的告慰。”
言至此,目光清澈的鄭璞,還輕輕的拍了拍姜維的手臂才轉頭對在座的費祎發問,“文偉兄,可有賀蘭山一帶的輿圖否”
費祎不答,微抬頭以頤往姜維一努。
姜維則是側身伸手虛引,“子瑾,我已在側屋備下,隨我移步一觀,請。”
“請。”
少時,入側屋。
側屋應是隔出來的,空間不大卻顯空曠,因為此間僅擺設著一約莫丈余大小模型。
乃是效仿了昔日馬援“聚米為山”作輿圖的方式,以絲布蜿蜒出大河與烏水河谷、以沙礫鋪展出大漠、以泥胚捏出山巒、以小石塊示意城池與屯田點、以長短不一的木塊代表著逆魏與南匈奴的駐軍所在;漢軍的兵力與城塞或戍圍則是以紅纓綴尾小針示意。
從烏鞘嶺至賀蘭山的地形地勢、敵我兵力部署,堪稱一目了然。
“子瑾,此是我依著斥候打探的軍情、拷問魏軍俘虜以及賄賂漠南一帶的羌胡小部落對地貌描述作出的輿圖,歷經一年才成。彼等口述或有差誤,且逆魏部署或有應時變動,但出入不會太大。”
姜維亦不等鄭璞發問,入屋內后便徑直解釋了一聲,且從角落取來一長木棍,依次指著各處一一詳細告知如水源、小道以及林木是否茂盛等輿圖無法標注展示的枝節末梢。
看得出來,他在收集軍情上花費了許多心血。
應是他亦懷有復仇之念罷。
在冀縣時便大致看過輿圖的鄭璞,并沒有打斷姜維的敘說,拈須靜靜的聽著。
好一會兒,姜維才言罷。
“伯約有心了。”
鄭璞先含笑贊了一聲,才繼續說道,“伯約既然已將敵我部署盡探析,想必已有破敵之策矣愿聞其詳。”
“我確有曾有思,且試言之,望子瑾不吝斧正。”
輕輕頷首,姜維作謙言后,便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自江東陰襲淮南、奪下合肥新城后,逆魏虎豹騎與烏桓突騎皆轉戰中原,如今逆魏在雍涼的騎兵已然不多矣相傳逆魏司馬懿已然在北地郡招募擴建騎兵,但如今留在賀蘭山的騎兵僅千余關中精騎。”
“此關中精騎曾被我軍擊敗,兼先前主將費曜卸甲歸去,且如今鄧艾將敵我戰死士卒尸首皆用于筑京觀,失士卒之心,故而彼等士氣與戰力并不高。”
“據斥候打探,安定郡北部的羌胡部落因魏軍屠戮雜胡的干系,皆離心之跡,不復先前附庸助戰之心。而南匈奴劉豹歲初時被逆魏授予大單于,但彼乃心懷貳意的狡詐之徒,并不會為逆魏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