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且容我思慮片刻。”
聽聞魏延所問,鄭璞沒有當即作答,而是告了聲罪。
對此,魏延亦沒有再催促,頷首說了句“好,不急于一時”便又拿起來馬奶酒囊,恢復了先前獨自枯坐時懨懨欲睡的神態。
其實,鄭璞心中已然傾向于第二個緩計了。
而且于事實上,魏延也并沒有給鄭璞作建議的余地。
蓋因他所言的,讓鄭璞前來陽城督戰、分三部兵馬繼續圍困陽城且僅分走一兩千騎兵南下,那便是隱晦的聲稱若取急策,以鄭璞所掌控的兵力足以徑直前去攻打隴東各縣了。
對,面對決死而守的魏軍,困不困陽城對漢軍而言都無關緊要。
且依著與江東協商相互策應北伐的時間,乃是在秋收之后,將今歲的糧秣搶收了,蕭關與高平城皆在漢軍手中,既不打算攻堅又何必困城令士卒徒增勞頓呢
鄭璞如今正在思慮的是,若是魏延督兵南下占據汧渭之會與疏通渭水河谷的通道,會催生出什么變數來。
事預則立嘛。
又不是臨陣捕捉戰機的當斷則斷,軍爭籌謀決策之前的推演,哪有不瞻前顧后、以求事事皆思慮妥當的。
抑或著說,魏延的設謀一如既往激進。
好處自然是如他所說,但劣勢亦有不少。
首當其沖的,乃是丞相部。
入關中之前,于丞相的調度之中,乃是以自身督兵入五丈原吸引了魏國前來攻伐后,魏延部方能進入汧渭之會。而今魏國并沒有進攻五丈原,魏延提前往赴了,便會將雙方整個局勢都給改變了。
若魏延拓寬了穿越隴山的渭水河谷連通隴右、屯兵在汧渭之會,亦是放棄了前去占領岐山與五丈原南北對望,將右扶風西部從關中隔絕出來的戰略了。
對,此舉讓丞相在五丈原屯兵的意義不復存。
唯有被迫放棄,改為走大散關前來與魏延部一并困守陳倉城。
蓋因戰略調度將陷入局限中不拔陳倉城,漢軍便無法往關中腹心之地長驅
另一變數,則是隴東難拔。
在遷徙黎庶這方面,魏國向來迅速。如去歲司馬懿部署防御、堅壁清野之時,還順勢將郿縣以西的黎庶皆遷徙入了京兆尹或左馮翊。
將陳倉以北皆變成了無人煙的戰區。
不管漢軍也好,魏軍亦罷,皆十分容易長驅急襲。
而魏延聲稱留鄭璞在陽城繼續困守,一旦陳倉城攻堅不順、需要鄭璞前去攻打隴東郡將逆魏部署調動之時,高平城將會陷入守備虛弱的困境中。
雖說高平城易守難攻,不管逆魏多少兵馬來襲,都能堅守數月不失等到援兵的到來。
然而,逆魏可以圍點打援啊
就如昔日逆魏圍困鹯陰城塞占盡先機一樣
且莫要質疑魏國兵力不足、無有前去圍困高平城的實力。
逆魏雒陽的中軍便可以做到。
江東進攻淮南壽春,僅能牽制逆魏雒陽中軍一時,若冀望著他們能令雒陽中軍無法西顧嘛
很難啊
一來,壽春城亦不是那么好攻破的。
事實勝于雄辯。
在以往的戰績推算,江東將士在陸野作戰的戰力,母庸贅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