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在一起的眾人皆點頭。
掛了新牌匾的周府每天都在打掃布置,但因長公主和新城主都很節儉,要省銀子賑濟周邊貧苦百姓及中部地區雪災災民,便一切從簡。
紀敏私人小金庫里的東西已經搬運一空,連廳中花瓶、各房玉器擺件等,都換成了糧食。
官衙府庫則沒錢。
不但沒錢,還虧空。
怎么可能有錢呢。
都被紀敏假公濟私、賄賂送禮了。
衙門有那么多人要吃飯,還要為年后的春耕播種備錢。
清官得勒緊褲腰帶。
金暮黎抬著下巴高傲地吩咐廚房“不許奢侈鋪張,浪費食材者,無故傾倒者,斬”
周志通見堂堂公主殿下,每頓飯竟按人頭定菜量,脖子耳腕皆無飾品,乃真正一心為民的皇嗣,心里頗受感動,即便年齡差距甚多,也似有說不完的話,如遇知音。
可他要做的事太多了,即便斑陸城已被長公主整頓,也依然是個爛攤子,每天忙得他腳打后腦勺,既要操心紀敏案,又要不斷走訪,親自了解東西南北坊區各類實情。
“城內官溝被權貴豪紳侵占,但逢下雨,水就排不出去,在街道窄巷里肆意橫流,和著被泡軟的土,踩成稀泥,”周志通手捧長公主親自遞給他的橢圓形小炭爐,跟比他小幾輩的年輕女子細談,“本該十年重新丈量一次的田地,也已經二十多年沒有新紀錄了,如今下起了雪,萬物皆被覆蓋,此時丈量,數字必不準確,只能等雪化”
廳里都是自己人,金暮黎毫無形象地斜靠在椅背上,伸直兩條大長腿,懶散又倨傲的模樣。
昱晴川、蘭盡落等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周志通也聽夜夢天說過,知曉長公主只是最近脾性有些變,重民之心絲毫未改。
他私下里詢過道醫善水,善水說沒事,待過個幾年,長公主會自己恢復,無需擔憂。
如此,他便也放心了。
“那就勒令強占之人吐回來,”金暮黎哼道,“重修所占官溝的路段費用,由他們出。”
這與周志通的想法不謀而合。
誰造成的損失,誰負責。
“那些奸商為保命,吐了不少血,我沒全拿去買糧,所以不用著急,”金暮黎傲然一笑,“無論是年后春耕還是重修官溝,編制黃冊或丈量土地,都有個前提,那就是咱們的新城主得有個好身體。”
周志通微咧沒牙老嘴笑應。
“為免境內大戶人家跑去外地,減少斑陸城賦稅收入,我們沒有打擊太狠,始終留著余地,”金暮黎暗示提醒,“治理有度,方能成事。”
周志通垂下老眼皮,點點頭。
熱茶炭火中,兩人不急不躁聊著公事,金暮黎還讓廚房做份擱些小銀魚的雞蛋羹給周志通補身體。
周志通見別人都沒有,只他獨一份,便是既感動,又不好意思自個兒端碗吃。
金暮黎解他尷尬道“周老且吃著,正好聽聽紀敏之子紀昌裕曾經說過什么,評議一番。”
周志通這才自然從容了些。
金暮黎放慢語速,將紀昌裕的原話轉述一遍。
音落之時,周志通正好吃完。
他放下碗,輕哼一聲“若心存大義,哪里都能為民。若忠心赤膽,哪里都能為吾皇分憂。為何要為升遷而不斷敬奉、博取上級官員歡心大官吞噬小官贓物,官吏壓榨百姓血汗,盤剝來盤剝去,最后還是落在底層窮苦人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