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們一個接一個出列發言,唯內閣首輔李春和、一品都督咼綱新及他們陣營里的人半聲不吭。
兩位首領明著是為皇帝效忠,暗地里卻另有心思。
為了拿到錦衣衛最高權柄,咼綱新當面吃下百里釗的蠱蟲。
李春和原本不屬任何黨派,只一心為朝廷做事,所以認真論起來,其實算是皇帝的人。
百里賡雖親口說讓百里釗決定首輔人選,但百里釗不可能傻到直接安排自己的人。
李春和的上位,讓百里賡更加放心,認定女兒不貪權。
他不知道的是,李春和成為首輔的前夜,耳邊忽然響起一道傳音,隨后,趁夜半無人之際,戰戰兢兢獨自去了趟祖宗祠堂。
祠堂香案上躺著一封信。
他把信紙打開,逐句看完。
當他按要求將信件放回案桌并退后十步時,一條不知從哪里游來的青蛇,用尾巴牢牢纏卷紙張,穿梁過墻,順著高處小窗悠然離開。
本就驚出一身冷汗,結果,那青蛇即將出去時,還回頭看了他一眼。
青蛇明明不會說話,但莫名的,李春和愣是覺出那是警告。
不過,此時二人不言不語,倒非因為百里釗,而是帝王提前告知并授意,因為預料會有朝臣阻攔。
他倆的任務原本是批駁化解,但能混到這個位置,誰能沒個心眼:出聲之前沉默片刻,任由朝臣蹦跶。
如此,長公主才能看清誰是反對她的人,準確揪出大皇子黨、四皇子黨,一個一個踢出朝堂。
至于次輔陸嚴、大學士柳橡楠,就更別說了。
整個內閣都相當于帝王秘書廳,所有閣員都來自皇帝任命,不屬任何政黨。
皇帝一切詔諭,都由首輔擬稿,首輔執筆時,旁人沒有置喙余地,所以即便平日處理公務時偶有意見分歧,最后也由首輔定奪。
次輔再如何覬覦首輔手中大權,想要攻擊污蔑取而代之,首輔再如何感受次輔的威脅,想要讒毀驅逐,也會選擇暗斗而非明爭。
此等關鍵時刻,首輔都不開口,閣員自不會蠢到強行出風頭。
被直接拉到龍椅旁邊站著的百里釗面容淡淡,心中冷眼。
老實說,僅她這個位置,都夠某些人氣惱。
前朝就因某太監立在御座旁邊,與帝王一起受了群臣跪拜而被彈劾致死,公主雖為皇家后嗣,卻也不能站在那么近的地方。
哪怕是皇后,都只能在宮宴上與帝王并坐,連議政殿的堂陛臺階都不能踏上,何況區區放養公主?
百里賡任由朝臣們七嘴八舌,不給半點反應,連表情都沒有。
百里釗始終不動聲色,直到差不多了,才往首輔那邊看一眼。
李春和立即表態:“你們這些老古板,沒有先例怎么了,沒有先例,我們可以創造先例嘛!”
陸嚴繼續目下鼻尖,作壁上觀。
柳橡楠偷偷觀察了下帝王神色,附和道:“首輔大人說的是,任何事都是破舊才能立新,史書對此也記載頗多,我們何不效仿先輩、做那敢于打破舊俗的第一人?”
這話引來新一輪反駁,怒斥自我作古者有幾人受于朱門正道?何況長公主自小養在宮外,既未學習,更未接觸朝政,把國事交給她,無異于鉆冰求火,探巢捕魚。
李春和這方則說古今異制,今務不必奉行故事。
被罵死腦筋的大皇子黨立即把太祖搬出來,言當遵從圭臬。
李春和的門生直辯那也沒有哪條律法寫了不準公主監國。
大皇子黨臉紅脖子粗,指尖哆嗦著快杵到那五品官員鼻子上。
參與論戰的大臣越來越多,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周不宣站在百里釗的酒樓包廂窗戶旁,默默凝望皇宮方向。
公主監國不會太順利,這會兒,她應該正被群臣詰難吧?
不過,她一點也不擔心。
自從百里釗以真容公開踏入皇城,她就知道,那個女子,從來不打沒把握的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