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那張字條便從末端開始自燃。
他冰冷刺骨的聲音夾雜于呼嘯的風雪之中:“知道那些對我說謊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場么”
裴嬌抹去面上血,“我并非食言,事發突然,我必須要去落鳳林找尋師父的下落,然后取回師父的佩劍,救出師兄。”
他垂眸盯著她看,提醒道“這與我無關。”
裴嬌攥緊手中的劍,鎮定自若地與他對視,“若是此次我不能使藏玉峰轉危為安,我會選擇與它一同覆滅,屆時你也無法獲得解開封魂鎖之法。”
他如畫的眉眼浮上一層薄怒,嗤笑一聲,“你以為你現下有資格和我談條件”
“是不是我對你過于仁慈,才讓你低估了我的手段”
那身著素白裙裾的少女咽下口中的血,一字一句道,“不僅如此,我還知道你的過往,你既然知道我并非裴寧,就不好奇我接近你的目的,就不好奇我是如何了解你的”
他緩緩挑了挑眉。
她咳了幾聲,啞聲道,“你們魔域之人不是最喜歡玩弄人心,顛覆人性,看著旁人求而不得為所念而掙扎的丑態么我知道我沒有資格同你談條件,但是我別無選擇。”
她將長劍從雪中拔出,橫在自己脆弱的脖頸上,削鐵如泥的長劍在她右頸帶出一道刺目的血線,“我只能握著這些所剩無幾的把柄,用我自己的命作賭注,只看你有沒有興趣和我做這個賭約。”
“若是此番我回去能取回驚龍劍,你便答應不殺我,之后我定會回到你身邊想盡辦法為你解除禁制。”
“若是我沒有能力,那我也認栽,心服口服,無論是被殺被剮,還是成為沒有思想的傀儡,我都心甘情愿地任你處置,如何”
她在賭。
在賭他向來喜歡玩弄人心,權衡利弊,比起一具毫無用處的尸體,他或許更傾向于觀賞一出從滿懷希望到絕望的好戲。
顧景堯不置可否。
他視線落在她提劍的手上,她的手在幅度極小地顫抖著。
她的膽子確實很小,可到了某些時刻,也能有熊心豹膽,敢與虎謀皮。
她的眼睛很紅,明明懼怕得渾身發抖,看著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來。
可是她的眼神卻像是這雪域中罕見的極光,極其倔強與決絕。
她像個極其復雜的矛盾體,將大義與私情,無畏與怯弱,強大與軟弱同這雪域的風雪糅雜在一起。
仿佛下一秒就要從這具脆弱單薄的軀殼中宣泄炸裂而出似的。
他面無波瀾地盯著她看,她泛紅倔強的雙眼,提劍的手,以及脖頸那條極細的血線倒映在他漆黑的眼底,在沉寂如死灰的心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有種充沛的情緒蔓延全身,他能很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心在跳動,血液迅速倒流,這種感覺令他戰栗不已,甚至遠遠勝過殺戮、血誓或是帶來的歡愉和快感。
此刻的她清醒、鮮活,被雪光和月光籠罩,圣潔難以觸碰。
可這卻是一具沒有思想的傀儡難以做到的。
他想,他改變主意了。
比起直接控制操控亦或是禁錮她,他更想親眼目睹這只向往自由的青雀在去往廣闊天地之后被箭矢傷了軀體,被狂風摧毀羽翼,最后殘破不堪地掉落在籠中。
失去所有期待與失望,眼中只剩他,只能依附于他的模樣。
許久未能等到他的回應,裴嬌心中有些緊張。
他的面色很淡,眉眼沉靜,不言不語之時便有矜貴疏離難以觸碰的錯覺。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有那么一瞬,那張冷淡的臉上竟閃過一瞬濃重顫抖的興奮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