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寢殿寂靜無聲,寒冷透著玉璧傳至四肢百骸。
她走進去時,嗅到了空氣中那點稀薄的血腥味。
顧景堯端坐于案幾之前,正擦拭著殿內懸掛的長劍。
裴嬌提起裙裾,緩步走進。
顧景堯沒有抬頭,緩聲道,“這月以來,你是第一次踏足這里。”
裴嬌腳步微微一頓,遂道,“我聽說你受傷了,便熬了湯藥,有益于補氣養血。”
顧景堯目光掠過冒著熱氣的食盒,又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許是被他盯的有點心虛,裴嬌俯身看向他的小臂,轉移話題道“是傷著這里了么”
他本欲要遮掩的手在觸及她身體的溫度時便不再動作。
鴉黑的長睫垂落,遮掩眸中漆黑的神色,他清雋的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乖巧溫潤。
半晌,他緩聲道,“嗯。”
語罷,他還順勢撩起袖擺,給她看受傷的地方。
她的目光果然被吸引,微微蹙眉道,“怎么弄的竟然有人能傷你。”
他不著痕跡地湊近她,鬢角的發垂落,半遮半掩微微上挑的眼尾,不言不語的樣子平添幾分楚楚可憐之意。
他便早早吃透了裴嬌吃軟不吃硬的性子,在她面前賣慘永遠比威逼要有用。
紗布之下是猙獰可怖的傷口,裴嬌看不下去,移開眼道,“我叫烏若來給你重新上藥吧。”
他忽然將袖子撂下,垂眼道,“不必。”
“不及時處理,傷勢便會惡化。”
他側顏冷峻,帶了幾分賭氣的意味“那又如何。”
裴嬌微微嘆一口氣,“那我為你上藥,可以么”
他忽然不說話了,只是用那雙水光瀲滟的眸子注視著她。
裴嬌牽過他的袖擺,借著那一盞燈的光為他上藥包扎。
期間他不聲不響,她也耐心溫柔。
二人都沉默著,直至裴嬌出聲打破這份寧靜,“待會湯藥便涼了,趁熱喝了吧。”
裴嬌將乘著湯藥的玉碗取來,碗身剔透,印刻于上的鴛鴦蓮瓣精致秀美。
她端起玉碗替他試了一下藥,然后笑著遞給他,“溫度剛剛好。”
當然,雖然她表面上瞧起來云淡風輕,實則暗暗攥緊了衣角。
湯藥里摻了迷音香,無論多強大的修者,只要飲入腹中,都會暫時喪失行動能力。
她事先服了解藥,為了打消他的疑心,才當著他的面試藥。
只是他向來多疑,怕是會覺察出什么。
出乎意料的是,他沒有任何猶豫地接過藥碗,就著她方才試藥的邊沿仰頭一飲而盡。
吞咽之時,他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喉結順著修長的頸線上下滾動。
這令裴嬌頓感意外,畢竟放在以前,這件事絕不會如此容易。
她垂眼掩去眼底諸多情緒,緩聲道,“你早些休息吧,好好養傷。”
剛準過身,便被他拽住了衣角,她微微側頭,看見他淡聲道,“陪我呆一會兒。”
他眼底綴著一片淺淡的烏青,整個人顯得慵懶倦乏,便連聲音都是低啞的。
裴嬌應了一聲,默不作聲地立在原地,心里卻在計算著時間。
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