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眸色壓抑深黑。
直到一股寒意爬上裴嬌背脊,他才微笑著開口,“阿寧,你先前便說,要去結緣橋探查一番,說不定解開封魂鎖的契機便在那里。”
“我等不及了,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
他本就生得好,笑起來無疑是極為清雋的,只是這份笑意過于淺薄,像是一張掩蓋著冰冷麻木的面具。
她無法回話,他卻絲毫不在意,溫柔地替她整理被弄亂的鬢發,自顧自道,“去往結緣橋的大多都是新婚夫婦,傳聞羨淵的結緣橋得天獨厚,若是成婚之日新人攜手踏過結緣橋,在鮫人燭的照耀和三生石的見證下拜了天地,便就此結緣,便能長長久久,廝守一生。”
“所以阿寧,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扮作夫妻去。我曾命烏若尋至世間珍寶,尋了珍寶樓的繡娘親手縫制了一件嫁衣。”
說罷,他微微歪過頭看著她,笑道,“我還從未見你穿過紅色,應當很美。”
他語調平靜溫和,便是連唇角帶笑的弧度都不變。
但裴嬌卻感受出了,他的靈力波動異常,此時此刻的他已經有了走火入魔的征兆,像是極力在壓抑體內爆發的陰暗情緒,只能粉飾平靜的表面。
他垂下眼睫,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面上的笑意不變,“阿寧,我們在這里,扮作一次夫妻好不好”
她知道了他的身世,魏明揚的出現令他往日的患得患失爆發到了極點。
他害怕她的厭惡,害怕她的疏遠,他迫切地想要找到什么能夠留住她。
身著梅紅長袍的青年唇角攜著笑,端的是一副霽月清風的模樣。
可是此時此刻的裴嬌卻難以淡定,他將她的手搭在了胸口的魂劍處,那把劍逐漸凝結,已然化形的鋒利的劍尖刺破他的胸膛。
只要再猶豫一秒,化形的整把劍就會穿透他的身體。
她面色蒼白地看著笑容溫柔的他,他的周身彌漫著向死的瘋狂氣息,排山倒海般向她席卷而來,幾欲將她淹沒。
他給了她兩個選擇,那雙多情而冷酷的眼里分明說的是
要么嫁給我,要么殺了我。
裴嬌不知道招惹一個瘋子會有這般麻煩的后果。
她本想狠下心直接將他殺了,也算解決一個棘手的麻煩,可是她還是在魂劍即將刺穿他的最后一刻收回了念頭。
她終究是沒法下得去手,縱使封魂鎖使她沒有那般豐富的七情六欲,她也無法向一個對自己敞露脆弱胸懷的人下殺手。
除非他想傷害她,她倒是能夠順理成章地殺了他。
或許相處這般時間,他早就知道她的軟肋,刀槍威脅是她的逆鱗,這般做法卻令她不知如何是好。
越過小鎮和群山,便來到一荒蕪人煙處。
無人的客棧之中,裴嬌木然坐在床頭,無奈地看著面前替她換衣的人。
她是說過要去結緣橋,畢竟此地特殊,是會有線索,為了能夠順利進入,也答應過他可以考慮扮作夫妻前去。
但是她又不是殘廢,她可以自己走,沒說去哪都被他抱著啊
而且他弄得這般隆重,壓根不像是演戲,他不會以為只要拜堂過后,真如傳聞之中的會永遠在一起吧
起初褪去外衣只剩里衣的時候,裴嬌猛地屏住了呼吸,奈何動彈不得,露在外頭的雪白肌膚因羞愧蒙上一層淺淡的粉,她只能瞪著眼看著顧景堯。
好在對方并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從儲物戒之中取出一件大紅色嫁衣。
嫁衣以薄如蟬翼的鮫綃裁就,綴以琳瑯奪目的五色珠寶,以金絲線繪制的鴛鴦栩栩如生,將這狹仄的房屋襯得富麗堂皇。
嫁衣的盤扣居多,繁瑣而復雜,裴嬌怔愣地看著顧景堯半跪在床頭替她穿衣的顧景堯。
對方近乎卑微地服侍著她,動作耐心而溫柔,細致地別好了每一個盤扣,理順了每一處褶皺。
光是穿上這件衣服,就花費了不少功夫,對于裴嬌來說,更是度日如年。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溫熱和從未在她身上移開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