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裴嬌被他抱起,放在了鏡匣妝奩之前。
顧景堯散開了她柔順的長發,取出木梳,從頭梳至發尾。
他的手本就生得修長有力,舞刀弄槍之時冷戾無情,替她盤發之時卻如翩飛的蝴蝶般柔情繾綣。
裴嬌不知他從哪學來的這些東西,只覺得他的動作異常熟練,就像是曾經重復過無數次如今的場景一般。
不僅如此,盤好發之后,他垂眸貼近她的面龐,一手抬起她的下頜,另一手憑空變出青黛替她畫眉。
描眉之時二人貼得極近,便連溫熱的呼吸都纏繞在一起,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見他漆黑眼底映照的自己,陌生得令她心驚。
他的掌心帶著熾熱的溫度,一路燒到了她的面龐,化作桃花般的胭脂。
牡丹花盒里盛放著散發著異香的口脂,他以指尖蘸取,點在她的唇峰。
燭火照耀之時,他垂眸定定看著她,拇指自她唇峰處移向嘴角,口脂的艷麗色澤瞬時于她的唇上暈染開來。
她抬眸的那一瞬,和他無數個夢中的場景重疊。
鳳冠霞帔,珠翠環繞。
唯一的不同,她穿紅衣的模樣,比夢中幻想過無數次的更美。
這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原是該讓她在萬人景仰千人矚目之下嫁他為妻,原是應有堆金積玉連城珠寶鋪就,八抬大轎十里紅妝的陣仗。
他本不喜熱鬧,也不喜奢侈,可是如世俗所說,女子出嫁這般最為幸福風光。
他想要讓她成為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迫切地想要將世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捧在她面前。
卻又出于私心,不想讓旁人看見她此刻的模樣。
她這般美,光是坐在這里便熠熠生輝,像是無價的寶珠,照耀著周遭的一切。
可是他嫉妒一切能夠被她注視照耀著的人,最好她的眼中,一直都只有他一人。
他定定看著她,指腹于她唇珠之上反復摩挲,越發暗沉的目光被燭火吞噬,連帶著那些病態的占有和執念都在燃燒著的火焰之中化為灰燼。
待到妝成,他俯身于她貼著花鈿的額心落下一個吻,溫聲笑道,“阿寧,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
披著嫁衣的新娘端坐于椅上,紅燭照耀之下,是她平靜麻木的目光。
他被這般的目光刺痛,唇角微微扯動了一下,忽然覺得那喜慶的紅燭是如此刺眼。
他上前直接用手掌掐滅了跳動的燭火,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于他的掌心彌漫開來。
半晌過后,他將裴嬌橫抱而起,若無其事般笑道,“阿寧,我們去結緣橋吧。”
他就像是一個病入膏肓的人,近乎瘋狂地為了一個可笑不知是否能夠實現的傳言去付諸一切。
只因為他清楚地知曉,這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心上人,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他。
舉案齊眉,白頭終老,這些都是夢中的虛妄。
出了門便聞到了花香,此處漫山遍野盛開著木槿紫的花叢,像是淡紫色的云霧繚繞。
他抱著她行走于這片云霧之中,風吹來之時,大紅的裙擺像是火燒的一般。
于云霧繚繞之中,有一木橋凌駕于碧藍水面之上,一眼望不見盡頭。
“外鄉人,你們不能往前走了,再往前就是結緣橋了。”
于淡紫色的花叢之中,一人揭開編織著花環的草帽,懶洋洋對他們道,“我是此地的引路人,當地的百姓們都稱呼我為九郎,你們若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問我。”
九郎生得一張極為普通的臉,普通到裴嬌甚至無法給出什么定義。
顧景堯溫聲道,“今日是我們新婚,慕名而來,便是為了結緣橋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