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有輕細的響動,像在用力吞咽,又像筋骨強勁的竄動聲。
陳焱的肩膀起伏了下。
“是你二叔”
他的語氣深處藏著一些情緒,祁汐辨不清到底是什么,后背卻激起一層小疙瘩。
她很輕地“嗯”出一聲“我當時,也沒有想到”
“你知道的,他們一家對我不好,但祁鈞算是比較善待我的。”
誰能想到那只是豺狼良善的偽裝。
“其實,他不是我二叔。我爸爸是爺爺奶奶收養的,我和他們說白了沒什么血緣關系。”
陳焱轉過身來,沒有接話。
看不清男人的臉,祁汐也能感覺到男人的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身上。
她斂低眼睛,繼續道
“這也是那天,祁鈞告訴我的。那天他喝了酒,回來見家里只有我一個人,就起了歪心思好在關鍵時候,我二嬸和祁昊回來了。”
她盡量用最簡潔的語言,最平靜的語氣將事情說清楚。
話音落下,室內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直到男人的腳步聲響起,一步一步,緩慢踱到她面前。
“那之后,你怎么不告訴我”
他的嗓音很低,近乎氣音。話里沒有責備,也沒有生氣的意味,可就是聽起來,有點不像他的聲音了。
祁汐用力地攥了下手心,抬起頭。
“我本來想說的,然后你說,你不高考了,我就”
她抿住唇不往下說了。
陳焱也沒做聲,沉默地偏過頭,硬朗的下頜上有咬肌鼓出的輪廓。
祁汐松開被咬得發白的唇瓣,換了種說法“如果那時候,我告訴你的話,你打算怎么做”
男人眼皮動了下,沒有回答。
她要的也不是她的回答。
他們心里都清楚他會怎么做。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會選擇閉口不言
陳焱依舊偏頭垂著眼皮,脖子上被翻滾不停的喉結拉出波動的線條。
死寂般安靜了好幾秒,他什么都沒說,僵硬地轉過了身。
祁汐心下一沉,眼睫黯然垂落。
扭頭正要往外走,背后猝然響起“哐”的一聲悶響。
她一驚,回頭看見陳焱右手握拳,死死懟在墻面上。
他肩背腰身皆塌陷,就好像渾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
哐
男人又一拳重重砸在墻上。
祁汐清晰地聽見了骨骼與混凝土撞擊的聲響。
四周的墻壁仿佛都在震顫。
“陳焱”她大聲叫道,一邊走過去,“你別”
言語被男人的擁抱阻斷。
以往,陳焱都是強勢地,不由分說地將她扯進自己懷里。
可這一次,他將自己完全倚向了她。
仿佛倚向唯一可以支撐的力量。
祁汐承受著他的力量和體溫,明確地感受到男人在顫抖。
整個人仿佛從里到外都被擊潰,控制不住地,在發抖。
連同聲音都在顫栗“對不起”
祁汐呼吸一窒,又感到頸窩處淌開一片濕熱。
她的心也被燙到,一抽一抽地驟縮。
她抬手抱住他,也落下淚來。
“不是你的錯”
喉結下沉的聲音明顯,陳焱又低低重復了一遍
“對不起。”
他一直以為,那天晚上她說出那么尖銳,那樣決絕的話,是因為對他徹底失望了。
她想要上好的大學,去更好的地方,過更好的生活就算沒有他。
他恨她那么輕易放棄了他。
更恨那時候無能為力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