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練多久,他也會跟我一起練多久。”
祁汐沒接話,側眸
看著男人,安靜聽他講述。
陳焱眼中有回憶涌動“進隊后第一次出火警,我和他一塊兒。關鍵時候我們班長撈了我一把。差點戳我腦袋上的橫梁,就戳他胳膊里了。”
武藝練不精,不是合格兵。
班長對他過分嚴苛,并不為“整”他,而是在救他。
他把過命的本領教給他,也把自己的后背交給了他。
陳焱搖頭嗤“之后他吊了小半年繃帶,也賴著我給他洗了小半年衣服。”
祁汐嘴角也跟著彎了下,只一瞬,笑意又僵滯。
“他是怎么犧牲的啊”
陳焱眸光一黯,眼睫緩慢垂落。
“四年前,小吃街對面的居民樓著火那回。”
“救上人他讓我先撤,自己繼續上樓搜。我看當時火勢已經控住了,就先帶人出了。”
他停住,腮側咬肌鼓出一瞬。
祁汐搭上男人的手背,很輕聲“后來,火又復燃了嗎”
“沒。”陳焱搖頭,“滅了。”
“我在對講機里呼他半天沒動靜,就知道出事了。再進去找,在電梯井底發現的人。”
祁汐“電梯井”
陳焱淡淡“嗯”了聲。
“當時煙霧太大,那塊兒電梯還沒裝上,他踩空摔下去了。”
“我找著他時,人已經沒氣了。”他眉心擰了下,喉結下沉,“懷里還抱著個小孩。孩子沒事兒。”
祁汐一震“他是為了”
陳焱沒接話,眼皮掀起來,很深地看著面前的烈士墓。
過了半晌,他才低聲“那電梯井也就一米二,他展開胳膊,就能撐住。”
可是他沒有。
“”
祁汐深深呼出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說什么。
似乎所有的言語,在這些長眠的靈魂面前,都顯得淺薄。
“我這弟兄,是個孤兒。”陳焱垂下眼,“沒爹沒媽沒媳婦兒。以前他跟我說,他要沒了,估計也沒人找。”
“就跟這世界上沒他這人一樣。”
“怎么會呢。”祁汐輕聲道,“我聽說過一句話,說,人這一生會迎來兩次死亡,第一次是生命的消失,第二次,所有人都忘記了他。”
她將視線轉到前面的石碑上“你班長,他救過那么多人。那些得救的人,那個他用生命保護的小孩子,還有你們,都不會忘記他。”
“所以也可以說,他依舊還在這個世界上。”
祁汐眸光跳了下,像是想起什么“我爸爸當初搶救失敗后做了器官捐獻。”
陳焱稍愣“器官捐贈”
“嗯。”祁汐點頭,“他自己簽的志愿書。后來他們問我媽媽,愿不愿意捐,我媽就說既然是他想的,那就捐吧。”
“本來是想捐眼角膜的,但好像火場里溫度太高,他的眼睛就”
陳焱喉尖動了下“那后來”
“捐了心臟。”祁汐說。她抬頭看向一碧如洗的天空,笑了笑,“就想起來還覺得挺神奇的。”
“我爸爸的那顆心,現在還在某個地方跳動著。”
“就好像,他也還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陳焱盯著女孩泛紅的眼圈看了兩秒,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他再次拿起手里的酒瓶。
瓶蓋還沒旋開,女人纖細的手就拿過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