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只在一場航程的時間中,季節就完成了轉換。
祁汐沒能抓住北方夏季的尾巴,他們的飛機與北城的第一場秋雨同時降落。
遠遠看見等在出口的兩位老人,祁汐的神經不自覺緊張起來。
之前陳焱的姥姥姥爺在電話里得知外孫要帶未婚妻一起回去,都高興得不得了。陳焱當時是這樣介紹她的“高中同學,作家,編劇。”
末了還不忘吹她一句“嗯,挺有名的。”
祁汐在旁邊聽得心虛得不行。
陳焱家的長輩都是正兒八經的高知學者姥爺以前是外交官,姥姥退休前是清大的英文教授,出版翻譯過很多書籍。在這樣的老人面前,祁汐難免妄自菲薄,覺得自己寫的那點東西,根本不夠看的
現在見了面,兩位老人慈眉善目的,一點架子都沒有。他們只有陳焱媽媽一個孩子,獨女早逝,唯一的血親就是陳焱這個外孫。應該沒有在一起生活過的緣故,陳焱跟他們不像尋常祖孫間親厚,兩個老人對他是那種很想要親近,又有些小心翼翼的,甚至有點討好的感覺。
這樣微妙的情感與距離有些尷尬,卻也在某種程度上避免了一些尷尬外孫搬來北城定居,兩位老人明顯高興極了,卻又表現得相當克制有邊界感。他們沒有問祁汐的筆名,也沒有探聽她過世的父親,只客氣地關心了她媽媽現在身體如何。
至于什么時候結婚之類的話,更是一句沒提。餐桌上全程只過問了兩句陳焱工作的事,然后就是“這個好吃你們嘗嘗”,“那菜不錯多吃點”。
一頓晚餐飯點前就吃完。散場時,陳焱的姥爺拿出兩把鑰匙,說家里閑著一套房,離陳焱的學校很近,他們要愿意的話,就先過去落個腳。
陳焱一時沒應聲,最后是祁汐道過謝,把鑰匙接了過來。
后來下樓的時候,陳焱的姥姥一直挽著祁汐的胳膊,親親熱熱地跟她說了好一會兒話。
上了出租后,祁汐回頭看車開出去很遠了,兩個老人依舊站在原地目送他們。
收回視線,她又看身側的男人。
陳焱半聳著眼,靜默的側臉在車內晦暗不明的。
“我們明天就去看房子吧。一時買不到的話,就先租一個。”祁汐抓上男人的手,很輕聲,“先從你姥爺那兒搬出來你要是不愿意住的話。”
剛才她接受陳焱姥爺給的鑰匙,沒有想在長輩面前討巧的意思純粹是看著老人期盼又唯唯的神情,一時不忍心。
可陳焱要是心有芥蒂的話,她也想要他知道,自己會一直站在他這邊
男人眼皮動了下,反手握住她“沒不愿意。”
他媽當年為了陳墨跟父母決裂,他姥姥姥爺硬著脾氣,最后弄得和女兒陰陽兩隔。這么多年,他們心里也不好受。
這事歸根結底是陳墨不做人。陳焱沒有怨過姥姥姥爺。
只不過他這輩子的情感都倒給一個人了,對于常年不在身邊的長輩,一時半會兒確實親近不起來。
“我是想著”陳焱似是想解釋什么,又頓住,最后只攬過祁汐,說,“那塊兒地段還不錯,咱買上房前就在那兒住吧。”
祁汐細細“嗯”了聲,腦袋歪在男人寬肩上,闔住了眼睛。
瞇了不到十五分鐘,出租就開到了地方。
是一個看上去有些老,環境卻很幽靜的社區。拉著行李牽著狗上樓,打開門后是一間小兩居。不像長期閑置的樣子,里面的家具,日用品,床被都是嶄新干凈的,就連冰箱都是滿的全是提前為他們準備好的。
陳焱先給祁汐燒了壺水,隨后開始收拾行李。祁汐捧著水杯四處打量,目光最后落在客廳的書柜上。
書架上書不多,相框倒是不少,里面都是同一個女人。很久以前,祁汐第一次去榮華里時,就在照片里看到過她陳焱的媽媽。
這里的照片更多更全,她也比印象中還要漂亮,從豆蔻年華時的青春靚麗,到為人母后的成熟端莊,她每個階段都很美。
祁汐也看見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陳焱他裹在襁褓里的幼態,蹣跚學步的窘迫,以及小小少年時期,頑劣又挺拔的模樣。
最大一張照片里,戴紅領巾的陳焱,和女人一起笑得眉眼彎彎。他們面前的蛋糕上,插了十根蠟燭。
這應該,是他和媽媽過的最后一次生日吧
出神之際,祁汐的后頸被握住。輕輕一帶,她的后背就撞進男人堅實的胸膛里。
陳焱一手拿過她手里的水杯一飲而盡,另一條胳膊環過她脖頸,橫亙她鎖骨,最后握上圓潤肩頭。
他很喜歡從后面這樣抱她,占有感十足;她也很喜歡被這樣抱,安全感滿滿。
男人的唇片輕刮她耳尖,聲音很低“累不”
“”
祁汐現在對這個問題都有點過敏了。
這人一到晚上就這樣,她要隨口答一句“不累”,“還行”,他就能換著法子把人折騰到筋疲力盡
祁汐掙了下,胳膊肘搗陳焱“你搬了一天行李了,就不能消停一晚上么”
今天他倆在路上走了大半天,男人全程沒她沾手行李,祁汐就只牽著抱著小乖。
要說累,應該他累才對吧。
陳焱輕笑“我是說,要不累,咱就去走走消個食。”
祁汐怔了下,偏頭對上男人幽邃的眼。
“你以為,”他的目光與語氣都玩味,“我什么意思”
“”
“還是說”陳焱壞笑著拉上女人的手,往自己的皮帶扣上摸。
“你想換個法子,消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