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不肯松口么?”
圣元帝低聲問。
帝王半張臉隱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羅公公跪在地上,雙目含淚,答:“陛下開恩,饒過殿下這一遭吧,再打下去,真要打壞了,皇后娘娘在天之靈,也會不安的。”
“皇后如今應在內務府冊封典禮上,何來的在天之靈。”
羅公公渾身一顫。
“是老奴失言。”
圣元帝默了默,問:“那封圣旨,隨冊封的旨意一道送去內務府了么?”
“是,一道送去了。”
“驛館那邊呢?”
“玉長淮父子已于昨夜抵京,現下正等著陛下旨意,入宮參加玉妃娘娘……繼后冊封禮。”
圣元帝起身,往殿外走去。
羅公公連忙爬起來跟上。
殿外依舊暴雨如注。
圣元帝負袖立在廊下,望著殿前空地上搖搖欲墜,渾身染血的青年身影,道:“你可知錯?”
元黎抬起眼。
血,源源不斷的沿著口角留下,他一雙鳳目卻亮如劍芒。于昏暗雨幕中,倔強的直視皇帝。
他沒有開口,眼神已默認了答案。
圣元帝冷冷一抿嘴角。
“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廢你的太子之位,是么?”
又一杖狠狠落下。
元黎身體晃了下,支撐不住,單臂撐著跪倒在地。
他用力一咬牙,慢慢起身,口角血流如注,望著皇帝慘然一笑。
“那父皇最好不要讓兒臣活著走出去這里。”
“否則,即使廢了兒臣,父皇所心儀的那個兒子,恐怕也沒機會登上儲君之位。”
圣元帝面無表情,隱在袖中的手,猛地捏緊。
羅公公急得直跺腳:“殿下說什么傻話!”
元黎仰頭,望著昏慘慘的雨幕,慢慢閉上眼。
“左右,這地方我也呆夠了,無牽無掛。早些下去,也許,還能趕上他們……”
最后兩字,他喃喃如自語。
羅公公卻聽得清晰,不由心中大慟。
“砰!”
又一杖落下,元黎手肘撐地,慢慢吐出一口血。
圣元帝眼底驚痛交加。
“朕花費了這么多年,教導你如何成為一個優秀的儲君,教你放下執念,放下偏執,你便如此冥頑不靈么?”
元黎低聲一笑。
“兒臣也希望,自己能做到無心無情。可惜……咳,兒臣時常感到冷,感到孤獨。那些回不去的舊時光,也許父皇都已經忘了,可兒臣都記得。記得母后,記得兄長。父皇還能有新人,兒臣,卻找不到自己的那盞燈了。”
“母后常說,世間諸法,自有緣分,也許,兒臣與父皇、母后,兄長的緣分,便是如此。下一世……”
下一世,都不要遇見了。
元黎肆意一笑。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撐著,再次跪直身體。
禁衛還欲落杖,圣元帝厲聲:“住手……”
一道雜沓腳步聲自雨中奔來。
“陛、陛下。”
宮人惶恐的跪在階下。
圣元帝問:“何事?”
宮人:“剛剛在太液池邊,太、太子妃被蘇侍妾推下水了。”
圣元帝面色一變。
原本微闔著雙目的元黎亦猛地睜開眼,雙目如電,落在那宮人身上,仿佛要剜出兩個血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