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內,走廊人來人往,白熾燈炫目地交織在地板上,勾勒出幾道斑駁零碎的人影。
她所坐的長椅只有她一個人,形單影只,與周圍的忙碌顯得格格不入。
身上不知何時沾染了賀以舟的血跡,早已干涸,就如同無數塊銹跡斑斑的鐵漬烙印于皮膚,與蒼白的肌膚相襯,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具生銹的,被拋棄的木偶。
事實上現在的她和木偶也沒什么兩樣。
腦子里都是些亂糟糟的東西,眼前所殘留著的依舊是店內發生的慘狀。
碎裂的桌椅、四濺的鮮血,還有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倒地不起的男人。
她死死蜷縮著雙手,閉上眼不敢再想,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可能性。
“夏小姐,診斷結果出來了。”
一雙尖頭皮鞋倒映在眼底,同時遞過來的還有一份剛打印出來的診斷書。
警方的語氣說不上太好,但也不算冷漠:“你男朋友沒事,另一位被你毆打的男士也沒什么大問題。”他直截了當,“你們是想過后去派出所調解,還是現在?”
傷者都是皮外傷,包扎過后就可以出院,可是考慮到患者情況,警方還是選擇妥善處理。
夏明月抬了抬睫,伸手接過那兩張診斷單。
放在上面的是個陌生姓名——趙勇,下面一欄寫著頭皮外傷,傷口長度3厘米。
她又看向下面一欄。
賀以舟——外傷,身體多處瘀斑青紫,藥物外敷治療。
兩張看下來,都沒什么大事。
堵在胸前的重物剎那散去不少,夏明月抬起頭:“我能先去看看我朋友嗎?”
燈光下,她的臉頰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白,讓那雙眼顯得更黑,也更沒有神色。
她看著脆弱,連說話時吐露而出的氣息都滿是易碎之感。
警方原本還想教訓幾句,可是看她這副樣子,所有的恨鐵不成鋼都卡在了嗓子眼,最后化作一道濃長的嘆息,民警擺擺手作罷;“算了算了,你先去看你朋友,沒大礙的話直接到派出所報到。”
夏明月獨自來到病房,賀以舟背對向她,裸著上身,窄腰寬肩,肌肉線條結實而又漂亮。因為膚色過白,遍布在上面的淤青突兀刺眼。
他尚未察覺到出現在門前的夏明月,斂著睫毛讓護士給他進行包扎。
“好了,傷口切記不要沾水,外用的藥物按時涂抹。”
“嗯。”賀以舟撫向傷口處,“謝謝。”
“不客氣。”
護士推著推車離開,他扯過椅子上的襯衫往身上套,因為手臂有傷,動作透出幾分笨拙。
夏明月看不過去,上前在對方錯愕的視線下取代了他的動作。
賀以舟緩緩抬了抬眉峰,沒有拒絕,配合地抬高手臂,讓她幫忙把袖子攏上。
夏明月的身形蓋住陽光。
她低眉垂眼,厚重濃長的睫毛于蒼白的皮膚上透落一層青影,流連在身前的指尖破開一道口子,傷口不深,該是在用煙灰缸砸人時不小心傷到的。
夏明月渾然不覺,專注地為他系衣扣。
白色的紐扣一顆一顆向上系好,他的胸膛扎著幾處顯眼的瘀傷,夏明月生怕觸到男人痛處,動作小心得不能再小心。
系到喉結處最后一刻衣扣,手忽然被他寬厚的掌心一把包握住。
力道不重,夏明月稍稍抽力就能掙脫。
他拿起旁邊剩余的消毒酒精,說:“會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