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去拉他:“行了,你別說了……”
“你奶奶被你害死了!你現在開心了!!”
“……我要見奶奶。”
“見奶奶?”堂叔冷笑聲,唾罵一句,“你不配見她,你過去就是臟了她老人家!”
夏明月抬起頭,一字一句:“我要、見我奶奶!”
“滾!從我們家滾出去,以后你和夏家沒什么關系。”
堂叔氣急了,沖上來不住推攆著她。
她不愿意走,可是抵不過力氣,最后被強行推倒在院落中。
周圍人散開,沒人敢過來攙扶。
她的手中還捏著那張照片,露出的一角讓旁人面露不屑,跟著冷嘲熱諷起來——
“你一個大姑娘,在城市里做點什么不好,偏偏做人小三。牽連你堂叔不說,還讓你奶奶也去了。”
“你快走吧,別再給我們老夏家丟人了。這要是讓祖宗看見了,也要唾棄你。”
說話的是遠房親戚。
一張一張臉,她都記得清楚。
眾目睽睽下,夏明月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下顎線緊繃,窄小的面龐上只有一雙眼睛漆黑。
她掃向眾人,面若冷霜:“丟人?唾棄?”像是聽到此生最好笑的笑話,夏明月哂笑出聲,“當初,你們一個個觍著臉來找我要錢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怎么,現在倒是嫌棄我丟人了?”
“夏明月你……”
“我光明磊落,沒有愧對任何人!”她赤紅著眼眸,“倒是你們,一個個口蜜腹劍說得好聽。幾年前我奶奶病重,你們身為血脈親緣,有哪一個是站出來幫過我的?我奶奶能活,是我背著她一家一家去求,才求來的醫藥費。
現在你們站在這里斥責我,你們配嗎!”
她高聲責問,滿院竟無一人敢站出來反駁。
“還有!”夏明月轉身看向堂叔,目光逼人,“若我沒記錯,這房子是我花錢蓋得,就連你那小賣部都是我花錢給你開的。你讓我走?我憑什么走!要走也是你們走!”
淚珠掛在她的睫毛上。
清冽冽的一雙眸子里,只剩下尖銳的冰冷:“我要留下,哪也不去,你們要是不樂意,就都滾。”
她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地重復:“我再說一遍,我要見我奶奶。”
這回沒人拒絕,但也沒有人領著她過去。
“曉曼。”沉寂之時,嬸嬸招呼來夏曉曼,“帶你姐去看你奶奶。”
夏曉曼木訥地看了她一眼,隨即點了點頭。
老家這邊講究七日下棺。
棺材暫且安置在柴房。
不大點的柴房,一口褐色棺材就都全占滿了。
她站在門口盯著那副棺木,始終有種虛幻的,不切實際的感覺。
就好像、就好像奶奶根本沒死,但是他們都告訴她已經死了。
“要打開看一眼嗎?”夏曉曼很小聲地問了她一句。
明月點頭,兩人合力把棺材打開小小一個口。
奶奶躺在里面,穿著新做的紅襖子。老太太生前愛干凈也愛打扮,一頭短短的頭發梳得利整,白發并不多,只分布在兩鬢,其余都是黑黑亮亮的,一點都看不出年紀。
她就像睡著般眉眼安寧。
夏明月一瞬不瞬盯著看,忍不住伸手進去碰了一下她的臉。
“明月……”夏曉曼有點想要阻攔。
她摸得是如此小心翼翼。
可是尸體冰冷,到頭來也沒睜開眼叫她一聲“囡囡。”
在未見到奶奶前,她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可真的見到了,內心竟平靜到不像自己。
哪怕奶奶的尸體躺在面前,她也還是覺得她沒有離開。
他們都在騙她。
“關上吧,被大人看見要罵了。”
夏曉曼重新合攏棺。
“你是不是都沒吃飯?你先回里屋,我給你熱點吃的。”
夏曉曼拉住她的手,她沒有反抗,順從跟著她回屋。
晚上,吃完飯的親戚客人們都各自散離。
夏明月和夏曉曼擠在一張床上,她背對著夏曉曼,這讓夏曉曼也不知道她是睡還是沒睡。
有點尿急,她一個人不太敢出去,更不敢打擾夏明月,實在憋不出,拿著手電筒硬著頭皮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