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急診室是一片兵荒馬亂。
突如其來的大雪使得車禍頻發,送來的傷患也比往常多了些。
急診室大夫正忙著,就見小護士匆匆趕來,氣都沒來得及舒一口,就著急說:“主任,八點送來的那個車禍患者扯管子了!”
大夫聽后,分神詢問:“怎么回事?”
“不知道,鬧著要出院。”
主任這邊正忙,騰不出手,于是道:“你們先找其他人穩住他,我處理完這邊就過去。”
小護士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醫院燈火通明。
賀以舟不顧骨折的右腿,搖搖晃晃走出病房。
腦震蕩讓他意識不清,事實上連看東西都是虛晃的影子。
他扶著墻,艱難向門口的方向移動。
“哎,這位患者你還不能動!”
眼見的護士發現了他,著急忙慌上來阻攔。
賀以舟推開她,自顧自繼續向前。
“你的情況還不穩定,請馬上回病房躺著!”
賀以舟像是沒聽到她的話一樣,穿越人群,兀自走出大門。
那道著急的催促很快被身后的人流淹沒,他閉眼喘息幾口,踉踉蹌蹌地沖入進雪夜。
這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
雪下得又大又急,城市的繁榮倒映在蒼茫之間,四處所見皆是步履匆忙。
賀以舟捂著發暈的腦袋,沿路攔了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懷明區。”
他嗓音像是被扯裂開一般沙啞,近乎聽不出本音。
司機透過后視鏡瞄了一眼,險些被他凄慘的樣子嚇到。
“兄弟,你這能出院了?”
一番移動后,額頭上的傷口重新崩開,鮮血浸紅紗布。
他神色蒼白,眼神卻像獸一樣。
他重復:“去懷明區。”
司機哪里還敢多問,一踩油門駛上公路。
慶幸現在是凌晨,加上大雪,路況還算暢通。
賀以舟靠在椅背上緩了會兒神,伸手在身上四處摸索著手機,結果只摸到了空空蕩蕩的兜子。
他忽然想到手機放在了車里,八成是隨著車禍一起損壞了。
賀以舟閉著眼睛。
他要去見夏明月,要告訴她真相,親口告訴她——
你是無辜的。
出租車一路綠燈。
司機掛擋停車,看他半天沒個響動,心里不太不安穩,害怕他在自己車上出事。
“小伙子……”
“不用找了。”
賀以舟掏出皺巴巴的一百塊錢。
司機硬是把下面的話咽了回去。
他下車,拖著條傷腿走得飛快。
運動鞋踩在雪地里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路燈昏黃,將他的影子拖墜進雪色。
很快走進小區,賀以舟卻發現前方嘈雜。
明明是凌晨兩點,樓下卻圍了一圈的人。
同時,竊竊的私語鉆入耳朵。
“好像是自殺……”
“年紀輕輕的,怎么想不開哩?有什么過不去的……”
“可惜了……”
“……”
他們在議論,在指指點點。
賀以舟宛如僵硬般靜止在原地。
他的內心深處猛然開出一顆名為驚恐的種子,迅速生長出纏藤將他全身裹緊。喉嚨如同被堵住一大塊巨石,使得呼吸艱難,胸口更像是轟然碎裂,疼得他直不起腰來。
但賀以舟還是動了。
雙腿拖動著他早已麻木的身體,穿過道路,擠開人群,來到了最前面。
女人倒在雪地里。
她一襲白衣,黑發如瀑,身下攤開的大片血跡仿若綻放在白雪之中的殷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