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以舟一步一步接近。
他走得很慢,事實上僅這兩步就用了他這輩子的所有力氣。
“小伙子,這是你熟人?”
賀以舟沒有回答。
他坐在冰冷的濕濘里,指尖輕柔而緩慢地撥開遮在她臉上的發絲。
她閉著眼,就像是睡著一樣。
安穩。
沒有對這世間的一點留戀。
明月……
夏明月……
賀以舟聽到胸膛里傳來子.彈上膛的聲音,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像是往他骨肉里開了一槍。
他說不出話,麻木地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在一陣唏噓聲中把人摟在了懷里。
她渾身似棉花般軟,靠在他胸前沒有一點回應。
她的身體是那樣冰冷,比雪還要冷。
她那么愛美,此刻卻渾身狼狽。
她喜歡他,卻再沒辦法睜開眼睛,笑著叫他一聲賀以舟。
[我的身邊已經有另一輪月亮了。]
[我希望,此后歲歲年年,你能陪我度過每一個今夕。]
昔日誓言,言猶在耳。
賀以舟箍著她,用力之大,恨不得把她揉入血肉。
“夏明月,你為什么……為什么不等等我。”
原來心碎是這樣的。
他就像飄在空中的一縷蒼灰,連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失去了她。
在暴雪結束之前,她被永遠地留在了昨日。
夏明月死了。
從十八層墜落,當場殞命。
世人在狂歡,高呼著“報應”,這對他們來說是一場天降之喜。
無數評論擠滿她曾經的社交軟件,留下“恭喜”,“活該”等種種言論。
沒人在乎。
哪怕死去的是一個鮮活的生命。
夏明月的喪事是賀以舟和沈東陽一手操辦的。
她在這世上已經沒有了家人,葬禮也只是草草了事。
賀以舟將墓地選在明月的家鄉,一片臨海處。
刻碑時,工作人員問他:“你和死者是什么關系?對碑文有要求嗎?”
賀以舟沉沉地想了一瞬,說:“就寫……賀以舟愛妻。”
站在身旁的沈東陽看了他一眼,短暫的驚愕后,神色歸于悲慟。
他轉身走出屋外,估計是哭去了,從夏明月離世至今,他每天都在落淚。
刻碑師面露難色:“碑文的話……最好還是不要寫活人的名字。”
賀以舟表情如常:“沒事,就按照這個寫。”
刻碑師搖了搖頭,但也沒再僵持。
墓碑很快刻好。
賀以舟和沈東陽一起來到墓前。
大雪之后氣溫驟降。
山頂霜霧層層,更是寒冷異常。
賀以舟端立墓前。
上面是夏明月明艷漂亮的笑顏,還有幾個字。
[賀以舟愛妻——夏明月之墓。]
[1997-2022]
在沈東陽的注視之下,賀以舟從口袋里取出一個黑絲絨的小方盒。
他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原本應該是一雙,女士款已經跟著夏明月進了骨灰盒。
他垂眸斂目,緩緩將戒指戴在無名指上。
沈東陽苦笑,“敢情我來給你當證婚人了?”
賀以舟鄭重地:“嗯。”
沈東陽一噎,喉頭又涌出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