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有的怒意在恍惚回來之后都化作憤怒與疼惜,也帶著鋪天蓋地而來的恨意,若非那個人,娘不會這么慘;若非他,舅舅不會死;若非他,娘也不會因為舅舅的死去送行回來被盯上……
白家這么多條人命,京城所有當年參與這些的人,都該死!
一拳砸過去的時候,聶柏昶仿佛沒感覺到疼,直到一道不悅的聲音像是撕破一個口子,陡然將他所有偏執仇恨想要毀天滅地的憤怒全部都熄了下去,眼前頓時清明一片,他怔怔看過去,忘記反應。
焦昀本來很生氣,可等扯住聶柏昶咋想樹干的手看到只是有一些細小的傷口除了紅腫一些之外并沒出血,他才松口氣,只是一抬眼等看清聶柏昶的模樣愣住了:“聶小柏,你……怎么了?”
焦昀還從未見過聶柏昶這幅模樣,雙眼猩紅,面容憔悴狼狽,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頹敗的氣息。
焦昀無論何時見到聶柏昶他都是一副整潔俊逸的書生樣,如今這樣……
聶柏昶陡然回神,他晃了晃還發痛的頭,啞著嗓子搖頭:“嚇到你了?我沒事,就是昨夜做了個噩夢,一晚上沒睡著,精神有點不太對。”
焦昀看他還能說話,還算正常松口氣,他太怕聶小柏又重新變成丑姑剛死的時候,那時候可嚇壞他了,剛剛聶柏昶這模樣,不知為何就讓他想起來當年的柏哥兒。
焦昀拉著他往書房走,書房里備的有藥,是他們帶來的行囊里背著的,因為他這行平時也會有點危險,所以婉娘平時他出門都會被一些金瘡藥或者別的,他先去打了水給他把手背上的細小木屑給清理。
如果是平時,焦昀肯定要兇他一頓,好好的這么熊,跟自己個兒過不去。
可這會兒焦昀卻不敢說重話,在聶柏昶提及噩夢的時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當年丑姑時的時候了,怕是聶小柏剛考完之前壓力大,就想起來丑姑了。
等包扎好,焦昀才放開他的手,站起身,摸了摸坐在凳子上聶柏昶的頭,“做什么噩夢了?”
聶柏昶眼底已經恢復正常,他剛剛垂著眼瞧著焦昀蹲在他身前幫他耐心包扎手背的模樣,原本所有負面的情緒都被滌蕩干凈。
只是想起昨晚臨走前焦秀生說的話,他的心口卻又忍不住涌上無數絲絲麻麻的疼,將他整個人籠罩起來。
——“這件事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寧家發現了你的存在,所以你不能再去京城,即使要去,也需要改名換姓用別的身份去。這些年,為了防止會出意外,從十八年前,我們就替你準備了一個假的身份,讓與你模樣有一兩分相似的人代替你存活,你好好考慮一下。明年你入京途中,需要假死,繼而用另外一個身份進京接近常帝。剩下的一切由我與阿煊替你善后。
只是這件事不能讓昀哥兒他們知曉,只有如此才能像一些,也是為了防止日后真的讓寧家找到所在會牽連到焦家母子。我是昀哥兒的親舅舅,這些年我忍著沒與他們相認甚至沒見他們一面,就怕萬一一旦見了一面會泄露行蹤。
你放心,等日后報了仇除那些人,我們能正大光明的把他們接過來。可如果失敗,那就讓他們以為我們真的死了,讓他們好好繼續活下去。原本不想把你也牽扯進來,可誰知……世事難料。”
不過一開始他們也做了準備也沒想過真的能瞞下這么久,如今已經過去十八年,當年將白妃弄出宮的時候并非真的無人知曉。
只是如今……提前泄露而已。
聶柏昶一直是垂著頭的,這時慢慢抬眼,卻只是苦笑一聲,隨即垂下眼,怕被焦昀看出他眼底的情緒,他伸.出手臂,摟住焦昀的腰,額頭輕輕抵著他的胸膛:“昀哥兒,我夢到……我娘了。”
焦昀就知如此,他伸.出手攬緊聶柏昶的肩膀,溫聲輕哄著:“那你娘說什么?是不是知道你中舉了提前恭喜你?”
聶柏昶搖搖頭,又輕輕點點頭,“她很高興,卻又很難過,后來我要上前,就看到娘被一場大火吞噬,我就嚇醒了。”
焦昀記得丑姑小時候被火毀過容,怕是想娘了,哄了幾句,干脆轉移話題:“說起來聶小柏你怎么這么厲害了?梁叔還專門教你別的了?”
聶柏昶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我學得快,梁叔后來給了我一本內功,我多學了一些。”
“行啊,那以后我就跟著你混了,你這要是不行也能去考武狀元了,哈哈哈。”焦昀呼嚕一把他的頭,結果把聶柏昶本來就亂糟糟的頭發弄得更亂,“不行不行,你這模樣要是讓侯大人知曉非揍我,走走走,趕緊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