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綢笑著,似寬慰她,忽覺胸口又發起脹,于是輕蹙額心,撳著胸,“娘,我告訴您件事兒,您可別著急。”
“什么事”
“這幾日,我總覺得胸口脹脹的,偶爾還有些疼。”
奚緞云托起她來,往她貧瘠的胸口睨一眼,兩個指端撫上去輕輕按一按,障袖莞爾,“不妨事,是我們綢襖要長大了。”
那頭椿娘在榻下聽見,將花綢的胸口望一望,又垂著下巴盯著自己胸口,“太太,什么就長大了我怎么沒長大呢”
恰逢紅藕門外提著鎏金銅壺進來,擱在琺瑯炭火盆架上玩笑,“你若急,將屁股上的肉切二兩下來,貼在胸脯上不就得了”
椿娘羞得直跺腳,“鬼人,你在哪里學的這些話,愈發不饒人了”
陽光刺眼地落在紅藕半張臉上,那雙懵懂無知的眼不知何時,業已沉淀出一抹怨毒的風情,唇角彎起的弧度,遲遲不肯落下去,像是一縷嘲諷。
花綢正暗中窺探她的變化,倏聽院外咯吱咯吱玉沙響,伴著一個激昂的童聲
“姑媽”
雪里墜滿金鳳花,黃澄澄的,璀璨炫目。幾如奚桓火熱的期待,他在廊下,墊著腳尖,腦袋朝正屋的寶藍色棉簾縫隙里張望。
“姑媽,您在不在家”他喊,帶著小小的雀躍。
打上回奚巒的生辰宴上出了那樁冤案后,花綢母女恨不得繞著這府里的人走,生怕又撞上什么殃及池魚。就連奚甯得空來請安,奚緞云也是敷衍著招呼兩句,過一時半刻便尋了緣由追他走。
自然了,奚桓也難逃此劫。由那天起,花綢既不去院里瞧他,每逢他來,不是稱睡著,就是推有活計做,與他淡淡的,從不多講話。
眼下仍舊將椿娘支使出去回他,“大少爺,姑娘睡著呢,您回吧,改日再來。”
奚桓站在廊下跺靴子上的雪,輕輕的,生怕驚了誰,“還睡呀這都辰時末了,我這么賴床也都起了。”
“姑娘身子有些不爽利,因此多睡些。”
“姑媽病了”他一霎架高眉,抬步就往東廂走,“我去瞧瞧她,我去給她說笑話兒聽,姑媽聽了,準能高興。”
“噯噯噯、”椿娘旋裙將其攔下,挺得直直的腰,冷眼睨他,“快別吵她,好容易睡著一會兒。您去吧,沒事兒也別來,我們這里的炭不好,您身嬌肉貴的,別再給熏著了,回頭那些婆子丫頭又來問我們的罪。”
奚桓系著肩赤狐皮斗篷,里頭裹著棗紅的圓領袍,領口上銀線繡著一圈兒連枝紋,捧著他日漸剝落幼氣的臉,下頜已有了淡淡硬朗輪廓。
但那雙日漸森郁的眉目里寫滿失落,沉沉地垂下去,“噢”
墜地無聲,有聲的只是他半大的腳印,碾碎瓊玉,踏破雪痕。折返途中,奚桓攏緊斗篷,抓破腦袋也想不通,怎么無端端的姑媽就將他拒之千里外
橫思豎度,冬風折枯葉,也將他滿腹的委屈折成熱淚,一滴滴砸進雪里。
作者有話要說前兩章大修過,可重看。
奚桓的情路上充滿辛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