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綢斜瞧韞倩面色,大有不許之態,便為難地笑笑,“我手上現還存著許多活計呢,都是鋪子里急著要的。倘若你不急,半月后我替你打好了送來”
這幾年,花綢的活計多數賣到那些個扇面料子一類的鋪子里,盡也有一筆進項,因此手上功夫不停。
那紗霧蠻橫慣了,哪管這許多,一味將線梭子往花綢裙上塞,“我這個也耽誤不了你什么功夫,你先替我打了,明兒我使人送罐茉莉花頭油與你。”
韞倩聽了生氣,翻著兩個眼仍舊由花綢裙上取了梭子仍回她懷里,“誰稀罕你一罐子頭油花姑媽就是再貧寒,一罐頭油總買得起。有替你打絡子的功夫,她不知道多繡幾條絹子外頭賣”
“關你什么事兒你不替我打就罷了,還管起人來”
兩廂爭執的功夫,忽見綺窗上一個高高的人影掠過,須臾打簾子進來個莊萃裊跟前的丫頭,喜滋滋地朝紗霧使眼色,“二姑娘,桓少爺來了。”
話音甫落,奚桓高高的身骨已錯進來。雖說都大了,卻有自幼相熟的情分,加之那莊萃裊有意讓其與紗霧來往,范家滿府里,倒不攔他往后宅來。
他如今生了對虎牙,沉著里添了幾分邪性,一笑,似匹捕獵的狼,只是比幼時多了幾分禮數,先走到床前像韞倩問安,“聽說姐姐病了,可見好了”
韞倩曉得他,也不跟他虛客氣,把花綢瞥一眼,笑道“你倒別假模假式的到我跟前兒裝乖,我受不起你這么大的禮。一準兒是聽見你姑媽在我家,這才尋了來的。快接了她老人家回去吧,省得在我這里,被人煩死。”
可惜紗霧聽不出話底下的嘲諷,一心只顧著同奚桓歪纏,“桓哥哥,你不是去你外祖家了前幾日我到府里去見我姑姑,才聽見她講的。”
奚桓自幼厭煩她,淡瞥著個眼,旋身在窗下撿了張椅子坐下,“嗯。”
紗霧瞧他臉色不好,心竅一動,弱羽依依地走到他跟前,“八成是路松琴又講我的不好,都說我什么了”
帳中蕩出一縷嗤笑,是韞倩抑揚頓挫的音調,“哎呀,真是瞧得起自己,人家路松琴是名門貴女,喬首輔的外孫女兒。且不論家教涵養,就論身份,人家口里說的,自然都是四品五品家的小姐,一個八品家女兒,誰稀得說”
她正是壞在一張嘴不肯服輸,憑白吃了多少苦頭,思及此,花綢暗里掐她一把。
轉身又瞧奚桓也板著臉,也生怕他說什么招紗霧哭,忙捉裙起來招呼,“我也該回去了,韞倩,你好生養著,改日我再來瞧你。”
“噯,那我不送了,等我好了,也去瞧你。”
兩個人惜別幾句,奚桓忙坐上起來,衣擺擦著花綢的裙角走,“姑媽,坐我的馬車回去,采薇他們都在外頭等著的。”
花綢朝后拉了他的手,慈目婉笑,“你打外祖家直接過來的”
兩個人并排穿廊走著,花綢生來有些高挑,奚桓卻也高了她一個頭,被她手一牽,冷眉間登時蕩出一抹柔情,“我順道過來接您一齊回去。”
那紗霧在后頭落了兩步,不甘被冷落,揚著鶯聲搭腔,“桓哥哥,明兒我要到朝天觀打醮,你去不去奚澗也去,范玦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