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桓恨不能殺她,全作沒聽見,牽著花綢快步而去,哪管紗霧在后頭氣得跺腳。
一溜煙跑出府,外頭正是暖日和風,萬千樓宇飛楊柳,十里桃李爭春艷,碎羽剪花纈。前后套著兩輛馬車,后頭那輛車窗上采薇探出個腦袋,直沖椿娘揮袖。
前頭則是北果驅車,見二人出來,忙上前攙扶。甫鉆進馬車里,花綢把他的手輕輕拍一下,“你也不乖,急什么出來也不說先去向莊夫人辭個禮。”
“用不著,”奚桓靠著車壁,垂下睫毛望著她笑,“我有禮沒禮她瞧我都好,也不敢怪罪,至多到姨娘跟前埋怨幾句。況且他們是什么門第我肯登他家的門,已經給足了他們臉面。”
他一大笑,正巧露出兩顆虎牙。花綢將一個指端伸進去,在左邊那顆虎牙溫柔地摩挲,“瞧,牙都換全了,我們桓兒真的長大了。”
陽光斜斜地從車窗里爬進來,暖得人每根筋都癱軟。奚桓驀地不動彈了,怔忪地半張著嘴。此刻,他覺著自己就是光束里浮動的塵埃,在她溫柔的指尖飛蕩,癢酥酥,輕飄飄,失了方向。
他用舌尖掃過她剛才碰過的牙床,睨著她,用懶洋洋的音調問“長大有什么好”
花綢也不知道,只是眼波橫轉間,歲華如流水,從她眼底溫柔地淌過,“剛到京那年,桓兒還是個小娃娃,撞到姑媽身上來,不賠禮,還要姑媽賠你的蝴蝶。一轉眼,桓兒都是個男人了。”
男人,奚桓真是喜歡這個稱呼,喜歡得兩臂舒展,一條貼在她背后的雕花車壁上,仿佛將她環抱。另一條將車簾子撩開瞥一眼,外頭是人潮熙攘的紫香紅塵。
沿途的人聲像燒沸的一鍋水,咕嘟嘟滾著灼熱的泡,但這與他們無關,他們在馬車里,磨肩擦臂,是單獨的一方天地。
半晌,當奚桓覺得脖子上的血涌褪了潮,便舔舔那顆虎牙,仍舊收回眼來瞧她,“您可是到如今也沒賠給我。”
“什么”花綢瞧著窗外,隨口問。
“蝴蝶啊。”奚桓是雨天里她的一把傘,寸步不舍地向她挪坐過去幾分,“您說賠我,這都多少年了,蝴蝶影子我都沒見著。”
花綢倏地扭過頭來,指端往他腦門兒上一戳,“沒良心,姑媽給你做了那些衣裳荷包的,還抵不過一只蝴蝶這會兒記性又好起來了怎么那些圣人的話就死活記不住”
言訖,她放下手,復將車簾子撩開一條縫接著往外瞧。
外頭街市喧嚷,陽光溫柔地碾壓過她的側顏,奚桓總覺得,她神秘的鬔鬢松髻里,藏著不與人說的孤獨。
作者有話要說奚桓的意識覺醒正式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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