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不得什么呢,花綢不敢往下想,可越克制,這古怪的念頭越發往上冒。她微張著唇,紅紅的口脂像嚼碎了顆櫻桃淌出的濃漿,只恨不得將這哭聲、連同這個人,一起吞在口里嚼碎。
范寶珠一撇眼,像是窺覷到花綢心底的念想,冷冰冰的目光直瞅著她,唇角抿成一條上揚的弧線,細細彎彎,像一柄銀打的魚鉤,想伸到她肚子里,將她此刻見不得光怨念都勾出來。
可那雙杏眼一對上她的目光,立時化得溫柔和順,方才的怨毒轉瞬即逝,像哪里來的鬼,剎那煙消云散,沒蹤沒跡,仿佛是個錯覺。
誰也瞧不見的暗潮交鋒中,韞倩倏然拔裙起來,擋在花綢面前,聲堅似鐵,“都別想什么鬼屏風,我不要,紗霧的衣裳,綢襖也不做什么不得了的千金小姐,過個破生辰,要讓人點燈熬油做個把月的活計是給銀子啊還是給頭面首飾謝綢襖啊”
莊萃裊萬想不到她在外頭也敢臊她的臉皮,氣得三尸暴跳,怒從心來,三兩步過來抬首就給了她摑一掌。
“啪”一聲,十分響亮,韞倩似個沒擱穩的葫蘆,原地轉了兩圈,瘦弱的骨頭可憐兮兮的晃蕩,耳里全是嗡嗡的鳴響。
“韞倩、韞倩”
花綢的聲音倏遠倏近,好一陣才如常地灌入她耳中,“韞倩、我做。”她在搖頭,眼神一如既往的隱忍,可那忍耐里,似乎又多了些什么。
韞倩一把將她攙著自己的手甩開,怒其不爭地瞪著她,“你是天生的受氣種還是腦子里糊了漿做做做、什么你都做一件衣裳熬到五更天,也得近一月的功夫,”
說著,她捧著半張臉,猛地將頭撥到莊萃裊眼前,“還什么白蝶穿花的裙子,就是百鳥朝鳳,她也穿不出什么花樣”
倏然一吼,滿廳的主子丫頭皆是一震。她滿意地笑起來,笑聲逐漸猖狂瘋癲,手一抬,指著紗霧,瞪著莊萃裊,“就你這肚里只裝干飯的女兒,別說好衣裳,就是皇后娘娘的冠兒摘給她戴,也是扁擔插在橋洞里挑不起”
那紗霧聽了這一席話,哭得直跺腳,撲上來就要打她,被范寶珠一把扯在身后,走下榻來勸,“韞倩,好端端的,你說這些傷人心的話做什么又不是使你做,表姑媽都應下了,你出什么頭你好好的發起瘋來,你爹要知道了,又得罵你。”
“綢襖應下,那是她不好得罪人,可太太也太不知趣了些,綢襖成日做不完的活計,一屋子四口人,全靠她做活計養活著。單家每月送銀子,也不過七八兩,哪里夠四個人的開銷更別提她還要自個兒攢嫁妝。姑媽,您評評這個理,她已然是每夜青燈熬著,我們做親戚的,不說幫襯,反倒還要給她添難不成”
范寶珠一聽這話暗含機鋒,閉口不言,仍舊旋回榻上坐著站干岸,蕩漾的芳綠八寶裙像浮在水上的一片荷葉,是涼的、是冷的。
作者有話要說奚桓希望蚊子每天都叮我
姑媽我看你是在想屁吃
感謝小可愛們的評論和營養液,一鞠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