惱得花綢扔了筆擰他胳膊,“就是叫你冷不丁嚇的!”
他笑嘻嘻地躲一陣,到面盆架上端水過來,袖口里摸了條絹子蘸了水細細擦她額角,“先洗了,我給姑媽畫。”
“不要你畫,你男人家家,哪里會?”
“怎么不會?”奚桓固執地提起筆,“我見天看采薇畫,看也看會了,有什么難?”說話間,捏了她的下巴,軟軟的筆鋒沿著她淡而密的眉毛細致地滑過。
近來奚甯空隙里親自吩咐下大管家,叫采辦許多鹿茸之類利其器的補藥讓奚桓吃。以至他夜里一閉眼,便有香夢浮暗帳。
這夢,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忽讓他生出萬分的小心,筆下的力道輕輕的,捏她下巴的手也是輕輕的,“告訴姑媽件好事兒,我昨天為您畫了幅影,夜里拿來給您。”
花綢被他弄得癢癢的,憋著個笑,望進他眼里,“我才要告訴你件好事兒,你父親說下的那樁事情,我就快辦妥了。”
奚桓凝目在她額間,嗓音懶洋洋的,“什么事兒?”
“給你買丫頭啊。”花綢笑意如春地盯著他,“要讀書懂道理的、要出身好的、要品貌端莊的,嗨,還真是巧,就讓我碰著了。”
奚桓停了筆,垂眸瞥她一眼,“父親什么時候說下的,我怎么不知道?”
“早前同你姑奶奶講下的,你姑奶奶又分派了我。我這些日子,將給咱們府里置辦人口的牙婆子都請了來,請她們在外頭務必留心。果然,前兩日來回我,說是在南京尋著了一個,原是國子監先前的一位掌饌大人家的小姐,這位大人年前獲了罪,家中女眷充了公,可不是機緣湊巧的事兒?”
一番話說完,奚桓的眉亦畫完,擱下筆,走到榻上歪著,臉上淡淡的,“那她人呢?”
“從南京過來,得有些日子。”花綢照完鏡,正是桃靨好顏色,滿意地款裙到榻上,“怎么,有新丫頭了,桓兒還不高興?澗兒昨兒還說也想要個面生的丫頭呢,你二嬸嬸偏不許,他磨纏到我這里來,你若不要,就給他了?”
“那就給他吧。”奚桓仍舊面色懨懨,兩只眼睛像是恨她不懂他的心,帶著股怨色,透著茜紗密密的孔,望向窗外。
恍見奚甯穿著補服打院門里進來,他忙端正了身。少頃果然見奚甯進屋里來,反剪著一只手站在罩門底下,“表妹,姑媽呢?”
“在西邊兒廚房里燒早飯呢。”
奚甯正要放簾子走人,驀地又轉過來,“桓兒,大清早,你的課就上完了?”
“啊,上完了,先生已經辭家去了。”
奚甯一個指頭老遠地將他點點,“你等我尋著空,問過先生,倘或有一點不上進,皮也揭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