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三更,涼如水地照進花綢心里,那片地就顯得有荒涼,返照成她面上的笑顏,也有些荒涼,“既然托了您,您把話兒帶到,行不行的是大哥哥的事情。”
“是這個理。我瞧著松琴倒好,與桓兒般配。”
“我瞧著也般配。”
花綢頷首,把臉重埋回膝上,嘴唇在手背上輕輕蹭一蹭,上頭仿佛還留著奚桓唇舌的余溫,濕潤而滾燙。可夜風微涼,朝她吹拂,提醒著她不為人知的密情以外,還有冷冰冰的未來。
沒幾天,太陽亦開始有些滾燙,紫燕筑壘,翠鴛落沙,院墻上粉薔花,暖春濃華。
范家治完范寶珠的喪,終不見奚甯前來吊唁,撤了靈堂,仍舊使韞倩去還所借之幡。韞倩前腳走,莊萃裊后腳就有一堆怨言吹到范貞德耳邊:
“老爺瞧瞧,這做了多少年的夫妻,臨了連送也不來送一送,這奚甯的心,真是比石頭還硬!老爺如今快別指望他了,我看,早些另尋出路要緊。”
范貞德欹在榻上,哼著咿咿呀呀的音調,“婦人眼光,還用你說?我早急另辟蹊徑了。”
“誰?”莊萃裊樂呵呵捉裙到榻上,兩個眼像見著活菩薩似地緊盯過來。
“單煜晗。”范貞德將手上的折扇柄逍遙地轉一轉。
“他?他在京里,向來不大于人來往,能有什么門路?老爺可別是急得沒路走。你這里大堆大堆的銀子送過去,他什么也幫不上,豈不叫咱們白吃虧?”
“所以說你是婦人之見,為了升遷,滿京里誰的消息我不探聽著點兒?別說他單煜晗,就是潘懋家里的婆娘今兒穿什么顏色的肚兜我都能打聽出來!”
說得莊萃裊千嬌百媚地一笑,將他胳膊推一把,“說什么呢。”
范貞德漸斂了笑意,唰一下抖開絹絲扇,扇上滿題佛語,卻洗不凈他的利欲熏心,“他單煜晗能瞞得過京師的眼,卻瞞不過我范貞德的順風耳。你別瞧他對誰都敬而遠之,可暗里早攀上了潘懋這棵大樹,明上,又十分有遠見地攀上花家這門親事。我范貞德還真是服他了,他怎么就知道奚甯這么個硬石頭,能待花家這門遠親如此上心?”
“老爺的意思是,單煜晗早早的就與花家定了親,為的是攀上奚甯?”
“這小子……”范貞德咋舌不住,滿嘴里的贊揚,“這小子真是不簡單。他曉得奚甯在朝堂一不幫親二不扶友,索性來了個兩手抓!這些年維持著他潔身自好的名聲,面上從不攀權附勢,就等著與花家成了禮后,奚甯的眼睛能放到他身上去,他就能一步蹬天。”
“那他又去攀潘懋做什么?”
“他這是首鼠兩端,各尋依靠。我看這小子野心大得很,絕不甘就在太常寺當一輩子差,他是想進六部、進內閣。”
莊萃裊冥想一陣,揮扇轉過來,“人家怎么樣,與咱們沒干系,我只問,老爺通了他的門路,升遷的事兒可有了信兒沒有?”
“沒有我找他做什么?他與吏部驗封清吏司高大人暗里打過招呼了,等他升上去,就考核我官績,提補他的缺,太常寺寺丞。”
喜得莊萃裊釵搖髻晃,“太好了!老爺在那‘和尚廟’里熬了這些年,總算能出頭了!”
“別忙著高興,我有正事兒問你。”范貞德端坐起來,唰地收起扇,“奚府里,有沒有可靠的人?為官,重在耳清目明,寶珠沒了,如今奚府里打探不著消息,始終不妥。有個人在里頭,我總是安心些,省得哪日奚甯查賬查到我頭上來,我還稀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