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卷來風波,攪亂一池死水驚心動魄。奚緞云抬眉一瞧,可不是奚甯嘛,穿著密合色素羅圓領袍,剪著手進來,“說什么話兒呢,把姑媽說得都不高興了,說來叫我也聽聽。”
紅藕忙起身行禮,收了飯桌,端上冰萃茶來,避走廊外。奚緞云笑眼里還彌留著一絲悵然,聲音里卻不再有愁緒,歡快而細柔,“你怎么回來了?”
“抽個空回來瞧瞧你。”奚甯還是那句話,見她目光里有些怏怏不快,挪到她邊上去,攬著她的腰,“這是怎么了?誰給你氣受了?二弟還是弟妹?”
“不是,巒兒早晨才來給我請安,照妝也好好的在那里,都不曾氣我。就是、就是與紅藕說起揚州的事情,覺著有些對不起常青來。”
“是你多心,姑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會為了這些事情怪罪,他只想你好。就似大喬兒,那年走的時候,拉著我的手不住說,叫我過了服另娶一門親,好叫她放心。”
“那你怎么不娶?”
“沒那閑工夫,”奚甯倒在枕上,斂去笑意,虔誠起來,“也沒瞧著誰好,說親的也多,可一提起,我就不由將人與大喬兒比,覺著誰也沒她好。就只有你,我不曾拿你與她比。”
提起大喬,他復笑,想著個有趣的事,“這幾日夜里,我偶然做夢,夢見大喬兒扛著把鋤頭走到床前來,說我放著天下女人不理睬,偏欺負姑媽,迎頭罵了我好些話,又說我不敬尊長,要把我的腦袋挖到閻羅王案上去。”
奚緞云聽后,想起那么位端麗婉約的千金閨秀扛著鋤頭要殺人,驀地笑得前仰后合。奚甯抬手撥弄她的耳墜子,“瞧,總算笑了。”
“你哄我呢?”她收了笑,挑起眉。
“沒哄你,是真事兒。你回頭夢里告訴她一聲,我可沒欺負你,我說的她不信,她只講我壞死了,書都念到了狗肚子里去。你聽聽,這叫什么話。”
屋里有個琺瑯彩鎏金盆,盛著幾塊冰,奚緞云覺得扇里扇出的風又香又涼又甜,像吃了顆冰荔枝在肚子里。她輕搦楚腰,將扇懸在他身上扇一扇,“你午晌還出去嗎?”
“一會兒要去內閣。”說著他支著膝蓋起來,手長長地伸到對榻,夠得兩個方匣子,“到金鋪里取了這個,你與妹妹各一個。”
原是兩頂花冠,一樣是上回奚緞云說下的蓮花冠子,只是與她說下的料子有出入,編還是銀絲編的,卻是粉碧璽雕琢的蓮花瓣,幾片葉用的是帶藍的翡翠。另一頂是點翠孔雀冠,嵌著十二顆藍寶石,口里還吐著一顆,活脫脫天宮造物。
奚緞云手上翻一翻,原想責備兩句太貴重,可又想有些矯情,到底收下了,“你回來,就為著送這個?有什么要緊,什么時候取來都是一樣的。”
“你分派下的,自然是頭一件要緊事兒。”奚甯倏憶起什么來,透過窗戶往東邊瞧一眼,“我過去坐。”
被奚緞云一把拽住袖口,“綢襖今天不在家,去范府送親去了,桓兒也跟著去湊門子。”
他松緩地倒回去,攬著她的腰將她也勾倒在懷里,“那你陪我躺一會兒。”
奚緞云掙了兩下便不再掙,安枕在他手臂上,擱下扇,捏著他修竹玉枝的手,“什么時辰走?你睡,我一會子喊你。”
“不過一二刻就得動身,不睡了,和你說話兒。”他兜一兜她的腰,將她緊貼在身上,順理成章的,她軟綿綿的兩片肉就抵在了他堅實的胸膛,把他一點霪心擠逼出來。
他垂目看一眼她熏紅的臉,又舉目把屋子環顧一圈,“什么時候讓我在你這里睡一夜?”